第24章 你是谁
在报警和老实交代之间，刘纯兰识趣地选择了老实交代。
事情倒也没有那么复杂。在上次她亲自来劝解曲子述和解无果之后，回到家里是又气又无可奈何。
她死活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曲子述这人简直油盐不进！孩子长大了就不再听她的话了！这可不得了！看起来她是要把曲子宏告到底，不可能和解了！
就在她愁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正好有个事找着了她。有个亲戚向她打听，曲子述结婚了没有，有没有男朋友。
这种话一旦问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刘纯兰别的没问，什么男的有车有房之类的一概没有关心，直接问能给多少彩礼？
对方给的20万，刘纯兰嫌少，第二天对方又加到30万，顺带送一辆车。
30万在他们那个小地方，刚好可以买到一套房。曲子宏的婚房这下不用愁了。如果无论如何曲子宏都要承受打人的后果，那么至少得让曲子述拿她的彩礼来补偿！
刘纯兰私自把这件事定了，并承诺一周之后会把曲子述带去相亲。
曲子述早就把她的联系方式拉黑，她便想到了上次找到曲子述的那个方法。自己进不去，借助别人的力量还进不去么？于是在街上找了两个熟人，在网上买两套角色扮演的劣质制服，让他们假装去梁易家请曲子述配合调查，借此把她接回来。
有之前警察带她进小区的经历，刘纯兰和两个帮手成功进了星河山庄。她自认自己的方法天衣无缝。
至于带走曲子述，她心里有数，她的女儿性格软弱，不会违抗她的。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是这么简单的？这不被打了一顿不说，保安室室长还告诉他们要起诉，叫他们去坐牢。保安细数他们三人的罪状：私闯民宅，故意伤害，并当场翻法条，告诉他们会被关多少多少年。
她也不知道去找女儿是犯法的啊！这个年代，怎么去找女儿回家突然就变成私闯民宅了？刘纯兰慌了，情急之下她故技重施，说不过就在地上打滚。
在地上滚了几圈，刘纯兰不小心看到曲子述的脸。她的脸上没有表情，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只是那么一瞥，刘纯兰被她看得头皮发麻。
她的女儿，从来没有用这么冷的眼神看过她。刘纯兰不再打滚坐了起来。
曲子述见她不再撒泼，冷冷的开口：“现在就走，或者我直接报警。”她把手机放在手里，屏幕上已经按好了号码。
刘纯兰被她盯得有些发毛，她第一次被曲子述震慑住，久久不能说话。
“走还是不走？”
刘纯兰抖了抖唇，最终还是站了起来，也顾不得拍身上的灰尘，鼻子被气得鼓起，但最后只挤出一个“哼”字，然后迈着大步子离开了。
见他们离开，曲子述的神色总算没有那么紧绷。
在回家的路上，曲子述叫住了梁易：“老板。”
“嗯？”梁易抬起头，神色颇为高冷。
见他无论是神色还是姿势都不太寻常，曲子述问：“你是梁易吗？”
“我吗？”梁易双手抱在胸前，他微微弯腰，脸蛋往曲子述面前凑了过去，“我们终于见面了。”
“啊？”
“我叫边久。”
谁？曲子述陷入沉默。这个名字她是知道的，她从王飞翔那里听说过。目前为止，梁易一共分裂成三个人格。第一个是边牧乖乖，出现频率最高；第二个是花痴女杨森森；第三个便是边久了。由于出现的频率极低，王飞翔还没有总结出一个性格特征出来，只跟她说是个男人。
“你身边的边，长长久久的久。”分裂出的这个人格开始自我介绍，“怎么样，我这么温声细语地跟你解释，对你很好吧？是不是更爱我了呢？”
“啊？”曲子述又啊了一声，这都什么鬼啊？！
梁易见她有些呆，宠溺地笑了起来。他走到曲子述旁边，牵起她的手。
“老板，你干嘛？”曲子述试着挣开。然而梁易却握得很紧，他说道，“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吗？为什么要这么生分？还有，不要叫我老板，叫我边久就行。”
“所以老板，你的这个人格，是我的男朋友？”曲子述挣扎不掉最后放弃了，任由他这么牵着，“分裂出的人格还带男友设定啊？”
“不是设定。”边久停下脚步，他凑到曲子述面前，一脸疑惑的表情，“梁易那小子，连告白仪式都没做吗？这样怎么名正言顺地谈恋爱啊？”
啊？曲子述真的晕了。怎么忽然分裂出个人格跟她谈恋爱来了？是受到她那没品的家人的冲击，所以有些神经错乱了？
想起梁易以往不赞成她一直包庇自己的家人，任由他们欺负自己、剥削自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曲子述问：“你不会生气吧？我刚刚跟我妈和解了。”
“不会。”边久牵着她的手，昂首挺胸的，像是个雕塑在向前移动，“只要你开心就好了啊。”
“啊？”不得不说这句话听起来还蛮悦耳，曲子述悬起的心有些放下。不管这个人格是什么性格，目前看来还不坏。
到了家，边久还是没有放开曲子述的手。牵了一路了，曲子述尴尬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那我总要去做饭的吧？”
“为什么规定就要女人做饭？我不允许。”边久松开手，挽起自己的袖子。
曲子述：“……”
就随他吧。
分裂出来的边久戴上围裙，大步走向厨房。曲子述不放心他一个人，拴上围裙，在他身边帮忙打打辅助，削个土豆，摘个菜之类。
她其实吃过梁易做的菜。在他们初见的那天，准确地说是第二天，她从梁易家里醒来，梁易为她准备了烤肉和粥。
粥的味道很好喝，不知道算不算世界第一，至少能让她一直都记在心里。
边久显然继承和发扬了梁易的厨艺，拿着菜刀，手法娴熟地切着菜。无论是谁，只要专心起来，当那双眼睛集中在他手中的事的那瞬间，整个人的魅力值就上升了好几个度。
边久站得笔直，挥舞着手中的锅铲，做个菜比祷告还要虔诚，他的干净利落让她有些着迷。她也只有在梁易精神分裂的时候才敢多看他几眼。
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男朋友，她不敢想象，自己有多快乐。
如今他的人格出现问题，误以为她是他的女朋友。
也许是哪个神经搭错了地方。
梁易做饭很有效率，跟他的职业习惯有关系。几个炉灶一齐开火，不到一个小时，他做了油焖大虾、凉拌麻辣鸡、红烧土豆、干锅花椰菜、凉拌牛肉、素炒空心菜和一碗菌菇肉丸汤。
像变戏法一般，或者是电视剧的场景，镜头一切，菜就已经摆在面前。每一样菜的量并不算大，但每一道菜都做得很鲜香。
边久将筷子递给曲子述，笑容很干净同时又有点霸道：“尝尝，我可听不得不好的话。”
“谢谢。”曲子述接过筷子，夹了一块麻辣鸡。鸡肉上面淋满了辣椒，一入口，又麻又辣又香，配上一口饭，简直绝了。
她又吃了一口土豆，土豆外面被炸得酥脆，裹满了酱料，面上粘着的白芝麻给它增添了几分植物的香气。
好吃！
她比了一个大拇指，梁易笑了起来，给她又盛了一碗汤。
“就这么和你一起吃饭。我都觉得很幸运，也很幸福。”边久也拿起筷子，看似漫不经心地吃了一口土豆。
这种话！受不了一点！曲子述伸出手想捂住边久的嘴，可伸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哪怕是处于人格分裂中的老板，那也是老板，伸手捂嘴不合适。
这个人格怎么能顶着老板的皮说着这么肉麻的话！
边久见她伸手过来，顺手抓住，然后握在手心：“真是拿你没办法啊，你喜欢这样吃饭吗？”他把凳子挪过去一些，跟曲子述坐得更近了。
本来应该拒绝的，但是曲子述……就这么不合时宜地笑了，耳朵也立即红了起来。
她就这样半推半就地和梁易分裂出来的人格开始“角色扮演”起来。
边久把曲子述放在“女朋友”的位置之后，两人相处的模式就有些不一样了。
他看书的时候会让曲子述坐在身边：“你坐在我身边看书。”
同样是看书，分开坐和一起坐又有什么区别？
曲子述坐在梁易的旁边。边久把她揽着，说道：“如果你想要个靠枕，我就在这里。”
到底是边久想到和曲子述挨着坐，还是说情侣一起看书的时候就是这样操作的。曲子述没有谈过恋爱，她不知道，只得接着演下去。
曲子述靠在他的胸膛上，她能够听到梁易的心跳。这个声音坚实有力，胸膛随着他的呼吸高低起伏。
耳边还传来梁易刷刷的翻书声。曲子述抬头看了一下他的页码，不到半个小时已经看了四十多页，而自己还不到二十页。
她低声说道：“我看书好像挺慢的。”
“读书慢一点也是可以的。”梁易也轻声回了她一句，然后不经意地歪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发。
呃！呃？诶？！
曲子述有些惊异，刚刚——是亲了吧？还是只蹭了一下啊？
天哪！她不知道啊！也不能问！
就这样，曲子述以一个很怪异的姿势躺在梁易的胸膛上看书。
事实证明，躺在一个肌肉匀称的帅哥身上看书，其实也没有那么快乐。这腰扭着挤着，还要不要了？
正当曲子述在内心os的时候，边久拿了一个靠枕帮她支撑起了腰部。
一回头便是他冷冷的侧脸，不只是拗出来的造型，还是说他的这个人格就是这样的调性。
“再看下去，我的脸都要被你看穿咯。”他没有低头，声音又低又沉，颇为蛊人。曲子述心里一慌，手上的书都差点拿不稳。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流逝。眼看就要到下午三点。想起自己有约，曲子述起身说：“呃，老板，我要出门一趟。”
边久点头表示同意。
曲子述收起书，去房内带上自己常用的小包。
客厅已经没有边久的身影，曲子述对着二楼说了一句：“我出门咯！”没有人回应，她穿上运动鞋，扭开了大门。
大门外，一个男人西装革履地站在那里，他双手插兜，靠在墙边，看到曲子述的脸，对她微微一笑。
曲子述往屋内看看，又看向他，很认真地问：“你……你是梁易吗？”
男人上前，四个手指在她的额前轻轻一拍：“是你男朋友啦。别总想梁易那怂货。”说完他牵起曲子述的手，一边走一边问，“所以你准备去哪里？”
曲子述大步跟上，老实交代：“去拳击馆。”她偷偷看向边久，他对此似乎并不震惊。曲子述也并不是存心想隐瞒这件事，关键是，梁易见她每天出门，也从来没有问过她。
拳击馆离家并不远，就在星河山庄里面。曲子述被边久牵着，她的步子没有他那么大，腿长差别很明显。最初她需要连走带跑地才能跟上，而走了几步之后，边久明显地放下脚步，曲子述能够跟上了。
她抬头一看，还是那张有种凹造型嫌疑的冷脸。
她忍不住偷笑起来。这个模样的他，和平日里温和柔顺的梁易不太一样，可抛开外部表现，本质上却又一模一样。
他的本人格和分裂出的人格，互相交织、互为异同。
到了拳击馆，照旧先热身。热身的时间并不短，慢慢把身体活动开，然后锻炼心肺。热身完开始练习钩摆。看起来没有太多技巧，也不华丽，只是把身体本身当做武器，然后磨砺它，提升它。
曲子述在这里全神贯注地训练，边久坐在一边看书。
拳击馆楼上就是健身房，有不少健身的人不想挤电梯便从这里经过。只见落地窗边，一个西装帅男坐在那里翻书，有些路人就好奇地过来攀谈几句。
边久纤长的手指捏着书角，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回答道：“对的，我送女朋友来。”
有的聊两句就走了，有的想要微信的，他便指着一旁把腿踢得老高的曲子述：“女朋友在练习，我等她一起。”
见曲子述强健的肌肉，来要微信的人立马收起手机，转身离开了。
一个半小时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曲子述解开全套，立即跑到边久身旁。边久站了起来，身后的阳光透过车窗洒了进来，让他被西装包裹起来的长腿看起来更加纤长。
他拿下曲子述搭在脖子上的毛巾，轻轻将毛巾这叠，然后帮她擦汗。
“我要去洗一下。”曲子述的脸还很红，心脏也跳得很快。
“嗯。”边久应了一声，把毛巾递给她，“等你。”
曲子述灰溜溜地跑到淋浴间洗澡。
比起梁易分裂成边牧，分裂成小女孩，都没有这个男朋友这么令她紧张。心里真是又痒又爽又有愧疚感，真可谓五味杂陈。
洗完澡，曲子述裹着头巾出来，休息室的大灯还开着。
她伸头去看了一眼，边久坐在沙发上看着书。
吹完头，收拾好东西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有点晚了。
方才边久坐过的沙发上只留下一本书。便利贴标签被拿了下来贴在书壳上，表示这本书他已经看完了。
边久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发呆。更衣室外的休息室内只有他一个人。窗外的天空暗了下来，室内的灯很亮，让人有些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灯光照在边久的身后，他的身影美丽又孤独。
曲子述拿起他放置在沙发上的书，走向他身边。
察觉到身边有人，“好可惜啊，今天下雨了。”边久轻声说道。
“下雨不挺好的么，雨声助眠。”曲子述随口接了一句。
“是啊，但是我给你准备的花就看不到了。”
“花？”曲子述搞不清楚花和下雨天有什么排斥关系。
手被他握住。曲子述不需要问他是不是梁易就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虽然不是第一次牵手，心里还是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和来的时候不一样，回去的时候曲子述明显感觉到边久情绪不是很高。回到家，他没有拍掉裤腿上的雨水，反而是直接向阳台走去。
他望了望天，两只手撑在阳台的栏杆上。
曲子述看了一会儿，有些不解地站在他的旁边，她学着他的模样，向外面望了望。可是那里只有一个绿荫葱葱的花园，还有一片宽阔的草坪。
“拿个审批可不容易啊。我准备了烟花，放不了了。”边久又说了一遍烟花的事。
曲子述抬头望向梁易。远处的闪电和雷鸣一波接着一波还在闪着闹着，照出梁易平静的姿态，显露出他淡然温和的脸庞。
“下雨了啊。”
他竟是真的为自己申请了一场烟花秀，也真的为了这场秀中道腰斩而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