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是直男
车已经驶到镇上，太阳渐渐落山，街道远没有早上那么热闹。
肚子就在这个时候叫了起来。曲子述伸手捂住。
“饿了吗？”梁易问，“我们吃了再走也不迟。”
他在街边把车停下，带上钱包。钱包一开，才发现里面只有几张卡，一张钱币也没有。曲子宏抢得很彻底，一个钢镚都没有给梁易留。
两个人的钱包都被抢过，有种同病相怜的味道。
梁易把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摇了两下：“还好放在衣服里面的兜子里，手机没被他们抢去。”
他无疑是乐观的。被抢了钱之后没有想失去的，而是想他还拥有的。
曲子述低下了头。打人抢钱的是她弟弟，不是别人。有这样的家人，即使自己没有做任何错事，也觉得无地自容。
见她低头，梁易的腰杆也弯了下来，一双眼睛盈盈若有水光，他笑道：“你是不是又在用你弟弟的错误在惩罚自己？打我的人是你弟弟，不是你。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曲子述抬头，脸不知怎的红到耳根：“你说什么？”她全都听见了，可是还是问了一遍。
“你不是跟我说过，你希望你父母生下你之前，能多加思考。因为明明诞生的人是你，你却没有选择权。同样的，你父母在生你弟弟的时候，你仍旧没有选择权。也就是说，你是你，他是他，凑巧他做了你的弟弟而已。而他的罪恶也不该由你来偿还。你也不必为他愧疚。身份上你是他的弟弟，而实际上，你是自由的。完全自由的。”
自由……这样的字眼曲子述只在教科书上听过。
那天她一个人逃出去，在田野的树干上荡秋千。心里闷闷地说了一大堆矫情的话。她以为梁易没有听进去，或者没有听明白，所以才叫她看夕阳。没想到他一直都还记得。那么酸、那么窘迫的一段话，他还记得。
“吃砂锅米线怎么样？”梁易指了指街边的一家面馆。门面外面支起一个米线摊，液化气的炉灶上面放着两排砂锅。砂锅里面有三碗塞得满满当当的，锅底沸腾着，锅内冒着热气，散发出好闻的鲜香味。
“好啊。”曲子述的思绪被拉扯回现实，应道。
“老板，可以扫码付款吗？”梁易问了一句。
老板娘笑了笑：“可以的。微信支付宝都行。你先坐。”
“两位。”梁易比了一个二，像是比了一个耶，看起来萌萌的。
曲子述有点恍惚，这个神情，仿佛那个杨森森小女孩再现。
小女孩虽然花痴，但她本身就很可爱。和边牧乖乖不一样的可爱。
“你是梁易吗？”她小声问了一句。
梁易伸手在她额头前点了一下：“是我。进去坐吧。”
曲子述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她跟随梁易的脚步。还没坐下，里面一个双人桌的地方站起来一个男生。
这个男生个子很高，在不大的面馆里十分显眼。他一只手拿着一双筷子，另一只手捧着一本漫画书。漫画书的名字叫《斩妖剑》，漫画家署名叫枯叶蝶。
曲子述见过这本漫画书，梁易的书架上摆了一整套。
曲子述正想说，这么偏远的小镇竟也有他的粉丝。回头一看，梁易朝着这个男孩深深鞠了一躬。
什么情况？
那个男孩缓缓放下筷子，把头上的卫衣帽子揭了下来。
看清这人的容貌，曲子述大吃一惊，这……
“你是今天早上的那个同学啊？”曲子述凑上前去，“不对，应该是侠客。一人摆平我弟那帮混混的正义之光。”
葛宇航抽出一张纸巾把嘴擦了一下，似乎并不在意。坐下来若无其事地开始看漫画。
曲子述尬笑两下，随意跟帅哥搭讪，她草率了。
梁易在旁边坐了下来，说道：“今天对不起，我只想说我不是故意的。”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葛宇航头也没抬。
梁易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毕竟是他错在先，趁着人家不注意强吻了人家。人家还那么小，说不定还是初吻呢。
这种情况不道歉不对，道了歉人家又不肯领情，操作起来真是困难。现在看来对方估计不想再想起这件事，自己也最好保持沉默，别自讨没趣。
“你喜欢枯叶蝶这位漫画家吗？”梁易转移话题问道。
葛宇航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别在这里套近乎，我可是直男！”
说完他把一张十元钞票拍在桌上，包往身上一套，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梁易：“……”
曲子述看着葛宇航这么高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往外疾走，吓得心脏砰砰跳。她还记得葛宇航像拎小鸡似的把曲子宏扔出去的场景。能压制曲子宏的人，这气场足以把曲子述吓得抖一抖。
“我的天……现在的孩子也太吓人。”她摸了几下胸口，突然回想起葛宇航的那句“直男”。嗯？发生了什么？她举起茶杯喝了起来，盖住自己的大半张脸，上下打量了梁易几眼。
她没有看到梁易人格分裂后强吻人家男孩子的场面，心中满是问号。
面对曲子述打量的目光，梁易双手抱于胸前，眼睛闭了一会才睁开：“我也是直男。”
曲子述耸耸肩，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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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清晨。
漫长的跑步之旅。
曲子述的心脏几乎快要爆开。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答应了梁易要和他一起“治疗”。
现在只有五点半！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曲子述想大吼一声：这么早出来跑步，神经病啊！
但是自从她来到梁易这里，他几乎对自己没有任何要求。只是叫她一起跑步而已。区区跑步，她应该高兴才对，于是闷头跟着梁易跑了起来。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大喘气，梁易在原地小跑，鼓励道：“曲子述，我们才跑三分钟，动起来呀！”
曲子述仰起猪肝一样的脸，目光所及之处正是梁易有力的双腿。
“老板。好累。”
在她抱怨的这半分钟内，竟陆陆续续有那么一两个人从他们身边跑过。
这是个什么小区啊？为什么大清早来跑步的人这么多？她以前住的地方可没有这样的人！
“刚开始都是这样的，我以前还是180斤胖子的时候，比你还惨，跑几百米基本上就要死了。”梁易说道。
“啊？一百八十斤？那岂不是两个我？”
梁易伸出手来，笑道：“对呀。跑不动，我就散步，硬逼着自己走，这才瘦下来的。”
他的手还摊开着，随时等着曲子述牵上去。她想起那日在蓝天白云下，在泥地里，她曾经回握过他的手。可是那里几乎一个人也没有，在野外，是个可以暂且刨去杂念的地方。这里来来往往有不少晨跑的人，她可不敢去握他的手。
她努力使自己清醒点，强撑着起来，再次迈开了步子。
“做得好啊，曲子述。”梁易的脚步也跟着跑动起来。
“那你以前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啊？”
“为了活下去。”他浅笑一声，似真似假，“开玩笑啦，是我想出汗。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很沉重，心里好像压着什么，怎么也甩不开。唯一的想法就是出汗，狂出汗，去解压。”
曲子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表示对于几乎没有运动的人来说，突然来跑步，有种给自己找罪受的感觉：“好像……是有点解压。”她龇牙咧嘴地附和了一句。
“然后我早上也起不来，晚上外面人又多。所以我选择大中午的时候去跑。”
“啊？热吗？”
“被太阳晒个半死也会爽。”
“咦！你这有自虐的癖好啊。”曲子述笑了起来。此刻她的步子渐渐地没有那么沉重，竟开始有了节奏。
这真是个怪事，她一直以为跑步只会越来越累，怎的跑了一阵还觉得比刚开始轻松了呢？她的步子迈得不大，手机上的计程app提醒她已经跑了两公里。
好奇怪。她甚至觉得脚下的跑鞋也变得轻盈起来。汗水沾湿了她的衣服，清晨的阳光撒在她的身上，风刮过她的脸颊，带走她的汗水和忧郁。
跑了约莫四十多分钟，两人停了下来，沿着公园的小道缓行。
跑了那么久，没想到才早上六点多。曲子述调整着呼吸，梁易递给她一瓶水。
她一直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保姆，但是好像一直都是梁易照顾她比较多。从他跟着自己回一趟家，这个想法更甚了。她看向梁易，一直等到梁易回头看她，她才发现自己的目光过于直接。
“额，那个，什么？哦，我们出来了，那我回去做什么早餐？”
梁易喝了一口水，两条大长腿停了下来。
曲子述一不小心撞在他的身上。她急忙回撤两步，说道：“对不起，磕到你了。”
梁易微微弯腰：“怎么样？有种解压的感觉吗？”
他凑得有些近，脸上白白嫩嫩的，没有瑕疵，甚至看不到毛孔。曲子述心跳漏了一拍，完全下意识地回复：“很好。”
梁易笑了起来，他完全没有意识他方才在曲子述心里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们是雇主和雇员，同时也是男人和女人。
“虽然在出汗，但是觉得身体里的水分得到了补充。”
曲子述仔细咀嚼他这句话。她猜他的意思是跑步给了他活力，就像植物被浇灌那样，更有活力了。于是她点了点头。
“谢谢你陪我跑步，我其实很久没有出门来跑了。一直在家里的跑步机上，可跑不出现在的感觉。有阳光的天就是不一样，对吗？”
“嗯。”曲子述应了一声。说谢谢的应该是她才对，谁会在大早晨拉她这个废柴出来跑步啊？只为了让她解压，让她的体质变得更好？恐怕上天入地只有梁易一个人而已。
“你有想吃的早餐吗？”梁易问道。
怎么老是抢她的台词啊？曲子述立即说道：“老板，你想吃什么？”
“去吃个面吧。”
“早上吃面？”曲子述收回神，说道，“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
梁易笑了起来，眼神亮晶晶的：“走吧，我带你去吃一家我很喜欢的面馆。”
他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