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观中篇·走走来时路
夜幕星河万里,颜九牵着念书的手归了家。
荒芜的茅草屋注入了新生。
两人一夜好眠。
“救命,救命啊!”
一声惊呼打破旬阳观的寂静。
女子跌跌撞撞往前跑,边跑边喊,“救命,救命,死人了……”
她脸色惨白,几乎失去了原有的血色。
女子奔至门庭时被人拦了下来,是那位德高望重的老道长。
“夫人可否告知发生了何事,竟让夫人如此惊慌?”
“道长,救命!”
女子瞳孔微大,明显仍沉浸在恐惧之中,遇见老道长的她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顾不得男女伦理,女子紧紧抓住老道的衣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夫人莫怕。”
老道长的声音沉闷如古钟,悠远安宁,似有抚慰人心之效,女子紧抓着的手微微松开。
女子的珠钗有些零乱。
她张了张口发不出声,尝试几次才说出话来,“道长,死人,死人了……”
老道长闻言一惊。
死人?
旬阳观中死了人,这可不是小事。
老道长心下有些急,但也清楚要先让这位夫人镇定下来,方可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道在此,夫人莫慌,还请夫人暂时移步到道观的厢房休息。”
女子惊魂未定,仍是十分恐惧。
她不敢一个人去厢房休息。
她用劲抓着老道长的袖袍,“我,我跟着道长就好。”
“如此也好。”
清晨,颜九揉了揉眼从草席上爬起来,没办法,高中生的生物钟不允许她多睡。
她先去看看念书对新环境适应得怎么样。
诶?小家伙不在。
颜九出了草屋。
阳光不露,微风不燥,不远处正是念书。
他的小身板被两只大水桶坠着的扁担压得晃晃悠悠,还不忘和颜九问好,“姐姐,你醒了。”
“怎么起那么早?”颜九走上前,自然地卸下念书肩上的扁担,挑了起来。
“我……我睡不着。”念书抬头看姐姐,粉嫩的小耳朵有些发红。
他没有说的是他太高兴了,但又害怕是一场梦,所以不敢入睡。
他害怕醒来又是他一个人。
“不习惯吗?”
“不是的,没有不习惯,我,我很喜欢。”念书语气坚定,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喜欢姐姐,喜欢旬阳山,喜欢他的第一个家,怎会不习惯。
嗯,挺好的。
颜九笑笑,转身朝屋内走去,卸下扁担把桶倾斜倒水进缸,开始着手做饭。
太阳伴着炊烟升起,颜九发现念书不吃饭也不夹菜,就这么盯着自己。
大眼对小眼,念书回神。
“念书,你盯着姐姐做什么?”颜九没忍住问。
小家伙挠了挠头,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姐姐,你不害怕我吗?”
“可怜的小家伙有什么好怕的”,颜九夹了一筷子的菜按进念书的饭里说道,“悄悄告诉你,姐姐连阎王都不怕。”
“姐姐,厉害!”念书表示。
念书真心实意的赞扬中还藏了一份开心,是来自姐姐并不怕他而产生的开心。
“好了,快吃饭吧。”
念书乖巧应声,“是,姐姐。”
太阳半遮着面于悠悠白云间隐匿,光散落,与林中缝隙交错,霎那间随风而动,树影婆娑,妙哉美哉!
有人观景,有人祈愿,旬阳山人满为患。
祈愿的人入了观,老道长却始终不曾露面。
“夫人如今可以说了吗?”
老道长口中的夫人名唤南宫娩,是旬阳城城主的正妻。
南宫娩进城主府三年有余,在她之后,抬进府中的小妾陆陆续续都有了身孕,她的身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她也曾暗中找医师来诊过脉,身体并未有何亏虚之处。
各种民间的土方子她也一一试过,每日诚心叩拜送子观音,可仍是无果。
听闻今年抬进府的小妾也有了身孕,南宫娩坐不住了。
身为主母,她自是可随意发落了这些小妾,让人无法威胁到她的地位。
可她到底不是那等狠心之人。
瓜熟蒂落,孩子没了娘亲实在可怜。
南宫娩只能干着急。
从她嫁进城主府之时,她就知晓旬阳观是个祈愿的好地方。
南宫娩上旬阳山观了无数次的景,却一次也未曾踏足过旬阳观。
毕竟观音与道观不宜同拜,她既信了送子娘娘又怎可轻易转信道家。
可如今送子娘娘不佑护她。
不得已,南宫娩昨夜便出了城主府。为表心诚,她把丫鬟侍从都留于山下,独自一人爬上三千台阶,一阶一叩首。
登上旬阳观之时,夜幕消散,白露破晓。
南宫娩整个身子都发酸发软。
她一个城主府夫人何时受过这番苦,可为了子嗣,她心甘情愿。
早前就听闻观中有一鼎,香火不绝,有一树,祈愿万千。
每日的头香需要老道长发引,此时甚早,南宫娩再着急也不可能贸然叨扰休息中的老道长。
第一次入观,她心中不免有几分好奇,但并未随意走动,只是站于鼎前静默等候,知节知礼。
天色不明,只有一丝露白。
南宫娩有些困乏。
她决定去厢房歇上一会儿。
一路上有些磕绊,南宫娩不曾上心。
道观多为石子铺路,没有灯盏,时有磕绊再正常不过了。
借着天上那抹露白,她朝着东边走去,小路侧端放置着一些盆栽树景。
忽的,树的枝桠探出头来,南宫娩来不及躲避,脸上受了刮蹭。
她取出帕子擦拭,正想绕开枝桠,一转眼……
心脏骤停。
那是一双泛白的眼,死不瞑目,死,死人了。
“救命,救命啊!”她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边跑边喊。
事情就是这样。
恰逢此时,有一小道童前来叩门,南宫娩停止了诉说。
“何事?”
小道童的声音响起,“师傅,前来祈愿的香客们托我问您今日何时请香。”
“辰时。”
“是,师傅。”
小道童退下,老道的居所又恢复了平静。
一柱红香袅袅,安神安心。
老道长提出请求,“夫人,可否带贫道一起走走来时路?”
南宫娩没有推辞,也没有理由拒绝。
二人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