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一天
2023年11月19日星期日，夏荣海被逮捕的第十九天。
夜里女儿咳嗽了几声，我看看了她，并不严重，她也没有醒的意思。
在女儿胖胖的小脸蛋上亲了亲。
是妈妈给你和哥找了一个这样的爸爸，是妈妈对不起你们。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忘记起来码文的一夜。
这一觉睡到了天刚亮，不过才6点女儿就醒了。我自己昨晚睡的也算可以，有5个多小时。
起来给女儿弄饭吃的时候还想着儿子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先不用做他的，做了也是凉。
结果我和女儿刚吃完饭，儿子就起床了，“怎么起这早？”
问出口了才突然想起来他说过，今天上午要去踢球。看来他周日不是睡不醒，只是没有事就不想起，有点事他还是能起来的。
让儿子喝奶吃火勺，儿子说最近喝奶肚子疼。他一直有点乳酸不耐，只是不重，我就经常忘记。
他一直喝鲜奶的话，就会肚子疼坏肚子。但前提是一直喝，之前是一两周要停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是一两个月了，我就更记不得了。
现在已经更久，都要好几个月才会疼，就是他说肚子疼时才会停一些日子。
儿子穿了踢球的衣服背了球和笔记本，走前问：“中午你们吃什么？”
“我说要做饭吃，妹妹说不吃，她想吃方便面。”这事早上才和女儿讨论过，她说就是想吃方便面，健不健康的，好几个月才吃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们晚上吃什么？妹妹好没？你们去上课不？”儿子连珠炮似的问。
“不知道啊，她上不上课的到时候再说吧！”我哪里知道，女儿那一会儿一变的心思。
女儿今天就没怎么咳嗽，这是好了吧！
儿子走后，带女儿去了少儿图书馆，系统在升级中，办了一道又一道手续，到中午才弄好。从图书馆出来都11点多了。好饿！
在楼下买了方便面，回家煮面的时候想着加两鸡蛋，打开冰箱，拿鸡蛋的时候又想起之前想的事。
以前鸡蛋都是他买，他走的最初我就最想，鸡蛋吃完之前他能不能回来？
看看放鸡蛋的格子，再也没有鸡蛋了，这是最后两枚，我终是等了一场空。
心情难言，18年，怎么说也是有感情的，可是债台太高，压碎那份情意。
中午女儿吃完饭说不困，还说自己感冒好了，下午去上乐高课。
一起玩到15：20分，开始换衣服、梳头，出门。
上了公交车，她坐座位上开始困，我说领她回家，她不干，一定要去上乐高课。
把女儿送进教室，我又走去那家干净的小店，一份饭24元，我找到最角落的一个桌子坐下，这个位置是我常坐的，没有人，我可以一边吃饭一边码字。
儿子打来电话，问晚上吃什么，我说妹妹基本不咳嗽了，出来上课了，让他也在外面吃吧。儿子要了40元钱。
码日记时想着这些年过的日子，我是如何把自己过成一个笑话的？
我爱好的事不过两点，旅游和看书。社交不多，工作也不算是很努力。
结婚的房子是我父母给的，没有房贷的问题，我对吃穿又向来不讲究，所以虽收入不高，但也还够花。
夏荣海干着二手房中介，每次有事打电话找他，他都说他忙。可是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整天说没钱。家里的生活费就只是我的工资。
我那时做的工作是电脑制图，不算是画画，是矢量示意图。
给身边的朋友解释的话就是：二手房的平面示意图看到了吗？动物园的的地图看到了吗……就是这一类。不够精确，但足够表达意思。
加班的时候一天十五六个小时面对电脑，不加班时也是七八个小时。
刚开始干的挺开心的，挺喜欢这个工作的，时间久了腰疼、肩疼，最严重的是眼睛疼。干眼症，时不时的结膜炎。
也是原来的工作做不动了，想辞职，夏荣海刚开始不同意，可是我眼睛总是出问题，公司不景气，收入也在日渐缩水。
到我辞职时，手中一分钱积蓄都没有。
爸爸妈妈和我说，既然辞职了，就休息休息再说，正好儿子快要上初中了，带儿子出去旅游，出去长长见识，钱的事不用我上火。
我也想用旅游填满孩子的假期，想第二年再找工作。
那是07年底，婆婆的膝关节开始时常不好用，带去医院看。
大夫说：年纪大了，没什么办法，要么贴贴膏药止止疼，要么就是做关节置换术。
我的姥爷是做过关节置换的，亲眼看见过这个手术康复之后老人的健步如飞，就建议老公给婆婆做这个手术。
老公说婆婆年纪大了，不想给她做手术了，当时婆婆79，但身体很好。他不想给做我也说不了什么。
儿子寒假之前决定带儿子去埃及看看，提前看儿子看了关于埃及的纪录片和一些书籍。
老公给婆婆买了在屋里用的坐便器，不让她半夜往卫生间走，怕她摔倒，可婆婆很犟，她就是不用，非要去卫生间，到底有一天婆婆起夜摔倒。
爸妈给了我两万多，报了一个纯玩无购物的团。
报团之前还问了老公婆婆有没有事，用不用我照看，老公说没事，他晚上看着点就行。他那时开始就睡在了客厅，婆婆房间的门口。
我和儿子忙着准备旅游，儿子考完试，两人就提着行李赶去了沈阳。那是一趟旅行包机，从沈阳起飞，直飞埃及。
我们到了埃及，老公发来微信，说婆婆腿不好用了，上医院看了，住院做关节转换手术。
从埃及回到家时，婆婆手术已经做完，还在住院。
问老公哪来的钱给婆婆手术，老公说向我父母借的。这笔钱他也没有还过。婆婆曾经说要还钱，把她的卡给了我，夏荣海说卡里的钱他早就给花了，里面根本没有钱。
那时我都没有想过我的生活出了问题，我父母养着我和我的孩子，还养活了我的婆婆！！
当时他说他借的，他会还，我是信的。
再说婆婆住院，夜里夏荣海一直是陪着的，白天有时我陪。
就是白天有次陪婆婆，那时我还没在手机上点过外卖，中午我问夏荣海吃什么，他给我点了份饺子，我把一整份都吃了，平时我的饭量半份都吃不完。
夏荣海过来时问我饺子呢？我说都吃了，他吓一跳，问我怎么旅游回来变成猪了。
我自己突然的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和他说我不是怀孕了吧？
他不信，从婆婆腿不太好，他睡在客厅我带儿子出去旅游到回来，两人就没合过房，少说有两个月了。
接婆婆出院后，我们去医院做了个检查，已经怀孕有10周了。
因为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父母在养活我的这个小家，对怀孕这事我竟然丝毫没有心理负担，有就生吧。
夏荣海说现在的收入太少，又要有个孩子了，想自己开个店，我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可是他说没有钱，要向银行贷款，银行不贷给他，他想要抵押房子。
我不同意，房子是父母给我的，跟他一毛钱关系没有，他怎么能想着抵房子呢？
他说那他就和朋友合伙干，这个我无所谓。他真就和朋友合伙干了。
可是店干起来了，也就一个多月，他又回家跟我说店里现在还没有收入，处处用钱，和他合伙的朋友，不肯往外拿钱，他很气闷，想自己干。
我和爸爸说了夏荣海的现状，爸爸说他既然好好开店就帮他一下。
于是爸爸出面向我开小饭店的舅舅借了二十万给他，他把朋友们的钱都退了，开始自己干。
他说是一年还钱的，可是他也没有还，一年后是爸爸用家里到期的存款，又卖了基金还了舅舅那二十万。
当时我也和他生过气，可那时小女儿出生，还是个早产儿，一个小人把我忙得鸡飞狗跳，很快就把这事给忘了。
我自己的孩子从不假手他人，都是我自己带的，不论老大还是老二，包括月子里。准确的说我就没坐过月子。
生完老二之后三天出院，回到家我不只是自己带孩子，而且开始给老大和婆婆做饭。夏荣海每天回家会帮忙洗一下手洗的衣服。
妈妈来家里，说我没工作了还要养活孩子，让我把她原来的老房子租出去，房租给我养孩子。
当时我想的是什么？就以为夏荣海自己开店了，他好好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哪里能想到会有如今的局面？真不知道我是怎么迷了眼，总是相信他会好好干。明明事实都摆在那，他从来没有好好干过，我却总以为会好的。
我瞎我活该，可却连累了生我和我生的人，现在只恨自己闭着眼过了这么多年。
卡着时间回到乐高课接女儿下课，女儿想吃麦当劳，担心她的咳嗽，不让她吃油炸食品，女儿说那她就吃一个汉堡。
和女儿回家的路上她还说想她夏天一起玩的小朋友，想想真有一个月没见了，天气渐冷好多小朋友不出来玩了。
晚上快睡觉的时候女儿说明天不想去幼儿园。
明天正好我想去看婆婆，就对女儿说：“行，那明天跟妈妈去看奶奶吧。”
女儿突然就改变主意，“那我还是去幼儿园吧！”
我很诧异，“为什么？”
“我怕奶奶。”女儿坐在被子上，小眼神里有我不明白的恐惧。算了，不去不去吧！
女儿睡后，起来码字。
夜12时，关电脑准备睡觉，一直听到有声音，以为是楼上，还想着：这是谁家这么晚不睡觉？
起身上洗手间，却发现儿子在洗袜子。那一直出声音是儿子，不是楼上。
皱了眉没什么好气的训儿子，“几点了还不睡？明天不上学了？”
儿子沉着脸不说话，既没有点头说“是是是，好的，知道了”，也没有找借口反驳我，感觉有一点奇怪，却是困得不行，忽略掉了。
我回床上躺上，才一闭眼，就几乎是要睡过去了，突然儿子开门，把马上要陷入睡眠的我拉回眼下，睁眼看到儿子站在门口。
想到儿子刚才的样子，刚才被忽略掉的怪异感觉一下子翻涌上来——马上断定：他是有事！
慌忙掀被子起身下地，走到门口，问：“怎么了儿子？”
过道里的灯光投下来，他的脸在阴影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和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压抑的情绪。
儿子站了一会儿，突然带着哭腔说：“妈，我想爸爸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直以来儿子看起来都很坚强，甚至还时不时的安慰我。
这次出事之后，多少次是儿子抱着我，让我可以痛哭失声，这让我误以为他长大了。
可是他只不过15岁，虽然是身高到173米了，可毕竟还是个孩子。
他的肩背再宽厚，心里头也担不起这么些事啊！
“妈妈，我想爸爸了……”儿子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砸进我的心头，硬生生砸的我心疼。
妈妈又错了，错把儿子当成一个大人了。
我紧紧的抱着儿子给他安慰，“想去见爸爸吗？”手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想让他放松下来。
“嗯。”他在我头顶上点头。
“妈妈如果去天津一定带着你好不好？”前一段时间猜测我要去天津，还儿子说了，可能是去见了人就回来，带他去也没什么意义，就不带他了。他那时也没有表示反对。
“好。”儿子又在我头顶上点头，我抑头看着他。
儿子还是在哭，开始找纸擤鼻涕。
我更加的愧疚，对不起我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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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儿子看书时看到一个成语：筑室道谋。
当时他还说我，“妈妈，你是不是想生个孩子，就随便找了个人给我当爸爸？”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指指他正在看的书，“筑室道谋啊，我觉得你就是这么随便的给我找了个爸爸。”
现在看来，孩子猜得未尝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