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番外：12号巷(一)
脑叶公司外面的世界，此刻大雨倾盆。
“唰唰……”一辆老旧的汽车疾驰而过，在坑坑洼洼的马路上溅起带着鲜血的泥水。
一具被挖掉内脏的尸体从车上扔下，没在肮脏的泥水中。
打着雨伞的行人们淡漠地看了尸体一眼，然后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远处，l巢内高楼林立。
那些在高墙后闪烁着灯火的大厦宛如世界树一样壮观、美丽。
……
“老王煎饼！巢中居民都希望吃到的好东西！”
12号巷，一个有着遮阳伞的小摊上，有着黑色头发和周正五官的中年男人吆喝道。
一个托着链式机枪、容貌端庄的少女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旁。
“老王啊！”一个刚从l巢某间工坊下班的西装男人将公文包顶在头上，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给我来一个孜然葱油饼。”
“好嘞！”老王热情地招呼道。他打开气炉，在锅边均匀地摊下了一团面糊。
随着烹饪的进行，雨天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面食的香味。
“后巷不怎么太平，还是多赚点钱早日去巢中定居比较好。”西装男叹息道，将一张面值750眼的纸钞塞到了老王摊上的收银箱里。
(注：都市法定货币“眼”的购买力与现实中“韩元”的购买力相当。)
“为什么不考虑去脑叶公司工作呢？”老王将一把葱花洒在半熟的面饼上，又仔细地刷上了一层胡椒和孜然粉。
“谁不想要那一百万眼一个月的工资啊？”西装男咽了一口口水，又长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我连文职人员都没有应聘上……”
“哪怕是死，我也想去世界之翼级别的企业上班！”
“没有应聘上不是我学历不行哈！”看着链枪女孩笑眯眯的样子，西装男脸上一红。他急忙解释道：“我读了中专，并且读的还是现在最吃香的机电专业！”
“凭自己的本事，现在我能在&39;轮盘重工&39;上班诶……那可是工坊级的机械企业！虽然绝对比不上世界之翼就是了……”
“哈哈哈，确实是这样的。不过，我听说入职脑叶公司还要进行很多其他的能力测试。”链枪女孩笑着说道，加入了这场闲聊。
……
“爸爸，现在收摊吗？”链枪女孩询问道。
“现在收摊。”老王点了点头，“雾气出来时还在街上就不好了。”
链枪女孩没有含糊，将硕大的煎锅背在背上。父女俩一前一后、一拉一推地带着小吃车向家中赶去。
“闺女，你还记得伊利娅的故事吗？”
“啊，还记得的……”链枪女孩只觉得脊背发凉，“暴露在雾气中的人，会受到毒素的侵蚀。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内脏最后会溶解成一滩绿色的软泥……”
“嗯，我们快走吧。”
……
“爸爸，为什么后巷总是这么贫穷、危险……”链枪女孩有些惆怅地问道。
她坐在厨房里，一边刷锅，一边看着窗外一位晚归的工人痛苦地跪倒在雾气中，最终因为溶解的内脏从口鼻中流出而死去。
“为什么我们连除加班外，在巢中过夜都不允许？如果允许在巢中过夜，或是老板不让加班……这位先生就不会死了吧？”
“因为我们是多余人，孩子。”正在调面糊的老王长叹了一口气，对自己女儿耐心地解释道，“不管为了规矩，还是为了秩序，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在巢中过夜。”
“都市现在处于一种人口过剩的状态，现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极不平衡。”
“在发达的生产力下，现在仅靠巢中的精英就能维持都市的运转。”
“巢中有工坊、垂直农场、轻工业工厂……有大学，有研究所，有摄影栅，有驾校……”
“当然，巢中的精英们也是琳瑯满目……”
“他们中有着优秀的流水线工人，有着见解独到且知识丰富的教育者，有着干净利落的农夫、演技优秀的演员，有着技巧惊人的奇点使用者、深藏不露的精英收尾人……”
“而我们呢？世世代代都没有财产，也没有特别突出的一技之长……没有钱缴纳高额的税收，留在巢中也不能为都市带来价值……”
“我们就是都市的累赘……”老王苦笑道，在面糊中加入了些许食盐。
“如果不是因为世界之翼和首脑们的慈悲，我们这些后巷居民早就死了。”老王双手合十，为高高在上的首脑们进行祈祷。
“我还记得：原先房子前破旧的木门根本抵挡不住那些烟雾……是首脑们派谴爪牙，调动巢中的志士们为我们的房屋装上了空气过滤装置以及气密性良好的铁门……”
链枪女孩皱了皱眉头：爸爸对都市和首脑们的狂热信仰让她颇为不满。
“等等，爸爸……如果都市真能不依靠后巷和郊区自给自足，那为什么每天还有那么多人从后巷去往巢中上班啊？”
“因为巢中有不少私营企业啊。作为劳动力，我们这些后巷人要比&39;巢老爷&39;们便宜不少……”
“而且，雇用后巷人上班是首脑们默许的。这样可以减小巢中供养系统的负担、促进阶级流动，让某些没有工作、交不起税的&39;巢老爷们&39;滚去后巷。”
链枪女孩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窗外死寂且雾蒙蒙的夜景。
“洗完锅就去睡吧，闺女。”老王打了个哈欠，又开始料理手中的小葱。
“你妈死得早，我这个做爹的没让你过上好日子……”
“别人家的女儿呀，能够去巢中教书、画画，能够去9号巷当音乐家……可咱老王家的女儿呢，却不得不陪我这糟老头子一起做小本生意……”
“整天端着把机枪守在我旁边风吹日晒哟，头上都晒脱皮了。”老王看着自己闺女秀丽的小麦色额头，心疼地说道。
看着日渐衰老的爸爸，链枪女孩只觉得莫名的心酸。
“我来帮爸爸的忙。”链枪女孩挤了过来。
她拿起砧板和菜刀。将罐子中腌萝卜倒出后，熟练地用刀将腌萝卜切成小块，然后浸进装满芝麻油的大碗中。
……
『乌龟背着乌龟壳，爬在没有人的山坡。』
『山下是高楼嶙峋的灯火，那是他爬出的星河。』
一一萧议《整个城市都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