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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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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自那抹光亮处收回了视线,神色冷淡,对她的质问面不改色道“在其位做其事,我有我的宿命。”

    说着他微微抬手,手腕处的衣袍滑落,白皙的手腕处是一道瞩目的淡红色印记。

    姜篱眸光一闪,心底一紧,出声道“你是谁?长安呢?”

    “他当然是去奔赴他的宿命了。”他身侧女子阴森森地开口,笑得有些残忍。

    “既是如此,那你们,也去奔赴你的宿命吧!”

    女子漆黑如永夜般的眼瞳化作血瞳,衣袂翻飞,火焰疯狂旋转、旋涡层层扩大、节节高升。

    充其量呼吸功夫,再望去:哪还有什么烈火漩涡,冲天地火光将河岸两旁映射的一片通明。当真是如洛神临世一般,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

    再是一声九天凤鸣,冲天的炽热之火在寒冷的黑夜里剧烈燃烧。风吹起了无边的残灰,残灰又在这冲天的火光中升腾拂晓降临的世界。

    她提步一跃和两人缠斗在一起,绚丽的剑气在空中肆意狂舞,磅礴的战意直冲九霄。

    谢烛神色不明地看了几眼空中耀眼绝色的女子,往后退了一步,余光扫向某处,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原来是你啊……”

    男子低沉悦耳的嗓音突然阴恻恻的响起,惊得那人浑身一僵。

    羽弦眼睛一眯,搭箭拉弓的手放了下来,笑道“不愧是……呵!当真敏锐。”

    玄色长剑以犀利的剑气斩了下来,男子雪色的弓箭在掌心旋转了一下抬臂一挡,脚下的屋檐顿时碎裂开来。

    他旋身一跃,退后了好几步,眼神有些惊异“你怎么会……”

    月下的男人,黑衣墨发,衬得男人肤色苍白得恐怖,他一步步走进来,整个人跟平时很不一样,气场阴诡到极点,散发着嗜血的浓重煞气。

    他抬手一撩额前的碎发往后一扣,蓝色的图腾隐隐发光,笑得诡异却又俊美“别来无恙,羽弦神祇……”

    “麒麟神主!你疯了吗?真身降临,你也不怕这阎罗残存的戾气把你吞噬了!”

    谢烛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里的长剑,听了这话有些好笑“他既不打算留下阿篱,又何须对我手下留情呢?我早就说过,太过武断专治,只会适得其反。”

    说着他咂了咂嘴,有些嫌恶那上座之人,如此心的品性居然也能做众神之主?

    谁又不是天生神体呢?只因他是父神沧澜之子便能叫别人去承受那轮回之苦吗?

    那封印于世间的魔物本就是当年沧澜征战残留下来的戾气,与他生于同源,本就需要他自己去炼化,却又害怕丢了神志落下神坛,便叫着别人去替他承担那厄运。

    世世让人教化他们要顺应天命,自己却又不肯了结宿命,可笑至极!

    羽弦脸色难看,却又恶狠狠地道“神主,既然置身之外又何必多管闲事,你本不该来这里。”

    这就更好笑了,谢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的降临会增加她破局的难度,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还是,你当真不知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俩命魂相通,宿命相连,只要他在一日,姜篱就永远不可能舍下他完完整整选择大义,这一场局,本来就是为了彻底泯灭凤凰神女才设下的!

    不知道明白了什么,羽弦心下一惊,急声道“你又要帮她?!”

    男子听了有些恶劣地笑出声,随即淡下眉眼间的戾气,惆怅道“可惜,这一世,她没办法再改变了啊……”

    他可怜的阿篱又要受一次苦了……

    “所以……借你一用……”

    他淡淡启唇,羽弦竟然觉得周围时间流速变慢了,恐怖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

    谢烛一个闪身立于远处的半空,邪肆的笑意在眸中反射诡异的光亮,随后他有些怜惜地看着那凤羽中的女子。

    下一秒,羽弦就看到自己猛然抬臂拉满弓,无数雪色的箭羽自前方闪现,周身的神力灌注其中,天地翻涌,竟有隐隐撕裂的错觉。

    “谢烛?”

    女子的惊呼自他身后传来,他刚刚闭上眼就发现了几丝不对劲。

    瞬间睁开眼眸,周身庞大的凤羽将他包裹,满天箭羽堪堪被挡在外边。

    他急急回头,姜篱嘴角全是鲜血,一手挡住攻来的两人,一手释放着离火化作凤羽御。

    她咳嗽了几下,隐隐有些撑不住了,断断续续道“你……你在做什么?!”

    清冷透亮的泪水自眼角滑落,刺得他心脏生疼。

    她没有神明的记忆,她只知道她花了一生来护住的人现在就要这么轻轻松松的交出自己的命!

    谢烛叹息了一声,抬手在虚空之中勾勒着她的脸颊,笑道“好了阿篱,我们还会再见的啊……”

    掌心翻转,不顾她的阻拦,伸手震碎了岌岌可危的凤羽御,无数箭羽刺入他的身子,血色的液体自嘴角划下,眸光渐渐失神。

    “谢烛!!!”

    栖梧神剑脱手而出,她无视身后的两人飞身而上,将人拦抱在怀里,手抖得不像话。

    延续上一世的方法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反应,她急得六神无主。

    他于恍惚看着哭着撕心裂肺的姑娘,想伸手去帮她擦掉眼泪却抬不起来,只能无力的笑道“没用的,阿篱……”

    神明真身是无法和凡胎肉体性命相连的,或者,这一世能试试破局呢?

    长安和那女子对视了一眼,得了羽弦的命令,旋身消失在原地。

    那一夜,南漓国都翻天覆地的战火在某一刻戛然而止,匆匆赶来的时轩望着那周身环绕着绝望气息的女子,心底难掩的惋惜。

    这一世的姜篱并没有再前往那座雪中城,或许是早就失了探寻的兴趣,对这世间失去了所念。

    春雷滚滚,绵延十里桃花源,芳香自岸边溢开,将弥天大雪染上旖旎气味。枝头黄莺不堪冷清,啼鸣不绝,为这一隅书写幽兰诗篇。

    阳光洒落,日头升起很高,山境之上,栽满了四季常绿的草株,苍松翠柏将这里衬托的庄严肃穆。

    女子白衣胜雪,乌黑如墨的发丝被一根发带随意束着,她跪坐在那冰冷的墓碑前。

    那些初见的往事,化作滴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仿佛破碎的琉璃,落在地上有铮铮之声。

    半响,她好看的眉眼间一滴血色的朱砂闪烁了一下,滔天的怨恨宛若薄纱般缠绕在身侧,三生记忆瞬间冲击她的识海,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着,怨天尤人的呼喊在耳边吟唱。

    终于,她仰天长怒,所有的不甘融入那声声泣血的呼喊中,叫人痛不欲生。

    时至日跌,风过石阶,连它都不甘这潦草收尾。

    这一刻,姜篱平淡无波的眼眸有了丝丝波动,她忍不住伸手抚摸水镜中那狰狞的面容,好像这样就能感同身受一般。

    “所以,这一世的我没有记忆是因为太过于痛苦了,识海深处不希望我记起来吗?”

    白衣女子微微颔首,低声道“现在你明白了一切,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了吗?”

    她偏过头去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询问道“当年我的徽印被九黎带走之后去了哪儿?”

    “九黎自然是与你神魂相连,除你自己还能有誰有呢?”

    “你是说它去找了青槐,是青槐把东西留在北境的?”

    所以……那只三足金乌是她的徽印?!

    第二世的她并未将碎片拿回来,九黎离开南漓只能循着它熟悉的气息而去。

    白衣女子看着面前始终没有什么太大情绪波动的女子有些惋惜,当年第二世的她戾气太重了,隽熙他们只能把她的情感抽出来了七分。

    若非如此,她早就与这阎罗之境融为一体了。

    说来也奇怪,谢烛神陨之时她都没这么大的戾气,怎么会突然之间变成那样呢?

    姜篱抬手扶住脖子扭了扭,叹息道“好了,

    我该走了。”

    她抿唇微微笑了起来,柔声道“愿你此去,一切顺利,成功归位,神女,吾名,云烟。”

    熟悉的名字在耳边响起,她放下手正准备询问什么,却已经睁开了双眸。

    少年放大了的脸庞悬在她上方,两人对视了许久,她抬掌拍开了他,坐起身。

    “你可算是醒了。”时轩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

    姜篱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随后叹了口气摇摇头,一系列动作让他毛骨悚然。

    他们如今还在那雪中城里,时轩见她突然昏倒就把人放在那城中的软榻上,守了整整七天七夜,这人总算是醒了。

    她伸手摸了摸胸口,好像……鸠毒淡了一些,是错觉吗?

    没有思考太多,姜篱起身随着他走了出去,时轩跟着她往断崖的那头走,出声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北境。”

    她看了看下边一如既往的不见光亮,有些气不过,回头甩出九黎神剑,铺天盖地的离火朝着上方蠢蠢欲动的三足鸟袭去。

    时轩震惊地看向她,却被她拽着朝着断崖一跃而下。

    血红的晚霞在渐渐消退,一大队黑衣骑士泼风般从林间尽头驰来,马蹄踏破十里乱花碎云,胸前深蓝色翎羽标志激飞日光,烟尘滚滚,刹那近前,宛若黑云压境,风声鹤唳。

    寂静祥和的寺庙之下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漆黑永夜里是刀剑暗哑,万马厮杀。

    月如枫毫不畏惧,一抖银枪,如暴风骤雨般杀进了一片片敌群中。

    莫兮一脚踹开前赴后继的杀手,立马抽出静柏向人群挥去,娇小的蛮腰随之扭动,霎时间,鞭影,上下翻飞,相击作响,如银蛇飞舞,使人眼光撩乱,她再一使劲,鞭如灵蛇缠住几只剑身,一扯一送,骤然间被打落在地。

    她片刻未停,丝毫不理会对方没有武器在手,带着内力的鞭子狠狠地向几人身上招呼,连着血和皮肉飞溅,溅得一身橙红衣衫斑斑驳驳。

    骤然间,一股黑色的身影闪过,直直掠向寺庙,绕是有阻碍之人,皆被两人紧紧拦住。

    这场战斗打得很激烈,双方伤亡都很重,最后半山腰上都是尸体,用血流成河描述并不过分。

    谢烛入了寺庙便察觉到了不对劲,那挂满红丝带的树枝沙沙作响,佛祖之下的高香还未烧尽,根根竹简散落一地。

    他停顿了片刻,迈步朝着后院走去,一路上还真是一个人都未曾出现。

    刚刚迈入后院,他挺住了脚步,那门口站着的两人他都再熟悉不过,男人深邃漆黑的眼瞳没有丝毫的波澜。

    直到视线移向了那老者跟前的白玉盒子,淡淡的金光透着生机勃勃的暖意,这人眼睫颤了一下。

    “看来你对我没有什么要问的。”谢尘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身后,冷声提醒道。

    谢烛收回视线,抬手唤出余烬,懒倦地开口“谁管你。”

    虵揆目光沉沉地注视着那人的眉心,半响,微不可查地朝着身侧的人摇摇头。

    谢尘放松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眸微垂,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冷声道“谢烛,现在收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上一世如此不计后果的行为他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世如果还是要偏帮的话,就别怪他不念往日情分了!

    男人有些不耐,偏过头啧了一声,抬臂一挥,犀利的剑气直直劈了过去,将那人身后的古树给连根削掉。

    谢尘旋身一躲,见他如此不识好歹,余光示意了一下身侧的女子,两人拔剑而出,磅礴的剑气交织,将那门口的灯笼都给扬飞了出去。

    无尽的黑暗中,谢烛飞身立于屋檐上,喉咙间血水涌了上来,到底是伤势未愈有些急功近利了。

    虽不及羽弦,这俩人的实力也绝非等闲之辈,那虵揆,何时变得如此难缠了?

    思索间,凌厉杀气却越迫越近了,剑气如虹,马上就要触及身体了。

    天地突然一阵晃动,风起云涌间一声响彻云霄的鸟鸣刹那间震碎了黑夜,雪色的毕方神鸟挥动着庞大的羽翼于人群中杀伐决断。

    天地云动之后,奇异的剑鸣自四面八方而来,若金戈铁马踏沙而来,自有一股带血的凌厉。

    那人的动作陡然加快,甚至快到众人有些看不清她的动作,只觉得那一袭红衣若血,在月色下美的惊人。

    而剑鸣激昂,声声若泣。那是悲哀到了极致的痛转化成刻骨铭心的恨,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冤鬼前来向欠命债的人来索命。是不放过一个的阴狠,是要站到顶峰上俯视芸芸众生的冷漠。

    月光明晃晃的照下来,照在她晶莹若雪的小脸上,她眼眸亮的惊人,偏生没有一丝笑意,只有刻骨的冷漠与讽刺。似修罗,却若神祗。像妖女,肆意众生。

    绕是谢尘,见了来人也忍不住瞳孔微缩,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间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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