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刀光血剑
数日之前他们离开星辰阁的时候，她便听说医仙前辈被召唤到了京都。
直到今日抵达这里便收到了他的传信，这才知道这近半月以来陛下竟然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而不仅仅是他，还有相思门门主，金万堂堂主，迟暮崖山主，江湖四大修士都被扣押在这里。
姜篱看着对面裹着一身黑衣的林致远，说道“你有什么看法吗？”
“陛下调走了我们，你觉得我们后方还剩了什么？”
他们的妻妾，子女，弟子……
打蛇打七寸，软肋倒是抓得又狠又准！
林致远无可奈何地叹了叹气“我本想书信你让你别来京都，哪怕不去星辰阁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也是好的。没想到陛下动作这么快，还没来得及。”
“所以你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看着眼前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的人，苦笑道“现在整个京都高手如云，北境所有的尖端力量都到了这里，你与青槐走得如此之近，你觉得北境帝王愿意放虎归山吗？当年南漓离火的威名响彻的可不只是南漓。”
姜篱扬了扬眉，原来是这样啊……可惜了，自己现在估计要不了这么多高手了！
看来全身而退是有点难度了，还是得用点极端手段才行！
离开了酒楼独自游荡在街道上，夕阳将落，余晖染了江天，一线丹霞里坐着巍峨大城。天未暗，城中已灯火点点，青石长街上开尽火树银花，若天河落了人间。夜未至，街上已闻楼船歌舫侬音婉柔，茶楼酒肆、赌坊铺子喧嚣已起，茶香酒香脂粉香漫了长街。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座石子拱桥上，那桥上有位卖花灯的佝偻老人，姜篱走过去挑了个月牙状的花灯。
离开南漓四年多了，再加上戍边的那些年，说起来快有七八年没有玩过这些了！
她站在湖边，提笔对着那张字条久久没下得去手，半响，精致漂亮的月牙灯顺着溪流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融进了一群各式各样的花灯里不见了踪影。
姜篱拍了拍手站起身，澄澈透亮的美眸中倒映着这不计其数的花灯，星星点点犹如万家灯火。
良久，她垂眸笑了笑，旋身消失在人海里。
下一秒，她刚刚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个男人，那人抬手一挥，那盏花灯缓缓浮动到自己跟前。
纸条一展开……竟是一片空白。
屋内，长安听了她的话顿时觉得此地不宜久留“那我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应该赶紧离开啊！”
姜篱摇了摇头，好似有些遗憾“如今的京都，只进不出。不过他主要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我还是有办法让你们全身而退。”
男人看向她，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办法，她好像每一次计划都没有把自己的死活算进去。
“让我们全身而退？那你呢，你没有打算吗？”
她抬起头对上他带着几分质问的双眸，淡然地撇过头“我暂时还不能离开，我还有事情没做完。这次离开京都后你们就立刻从长澪撤回南漓吧。”
“有什么事情能比你的命还重要？”
自从再次相遇之后，她真的变了很多，从前在战场之上时虽不至于贪生怕死，但是命在她心里还是占了一席之地的。
可是如今呢，她的每一次计划仿佛都在用命去赌，每次都擦过死亡的边缘。
姜篱似乎不想再和他解释那么多，她站起身，语气笃定让人不敢违抗“那时候，只管往京都外边跑就是了，不必再回头，咱们南漓见。”
长安看着她有些消瘦的背影，心底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青槐，她答应了，可是，是在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后。
对于那日在寂永楼听到的所谓是主子，她其实心底有了些猜测，之前谢烛跟她提了一下京都有位皇子很特殊。
这位皇子是药妃之子，药妃林锦蓉是医仙林致远的亲妹妹，而这位皇子性格冷淡，不喜朝堂之争，如今深居于天竺寺中。
听谢烛描述，这位皇子天生体弱，遗传了林家特有的体质，所以当初他派人抢夺鹿鸣神物也是为了治疗隐疾？
唔……她对北境的皇位争夺不感兴趣，但是他的人用一下应该问题不大吧？
姜篱挑了挑眉，撑着脑袋恶劣地笑了笑，指尖在茶杯中轻点，在桌上画了个繁琐的图案，随意咬破手指往里面滴了滴血。
须臾之后，砰地一声，画有图案的那半张桌子骤然被砍断，男人痛苦的喘息声在身后响起。
“姜篱！你！”芍药强忍着心脉处蚀骨焚心的疼痛，低吼道。
她背对着他，低头略带讽刺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已经不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了。”
禁咒在一日，他便永远不可能摆脱！
想了想，她又说“说起来你们叛主之后的那位新主子有点本事啊，居然能帮你们压制血契，我真是越来越期待这个对手了。”
“你想做什么？”
姜篱转过身靠着桌子边缘，手肘向后撑在桌子上，语气凉薄“宫宴那日，不论发生任何事情，把青槐他们送出京都。”
芍药皱眉，有些不解“我已经叛主了，你凭什么相信我？”
她摊了摊手，直接摆烂“你不做也行，反正那天我也不一定能活，我到时候顺手把整个赤羽一起带走。”
芍药“…………”你是会威胁人的！
他走后，姜篱看了看缺胳膊少腿的桌子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若无其事地起身走出了院子。
只要没看到，应该是不用她赔钱的！
本来想着去找一趟谢烛，还未走近就看见他身边站了个女子，那姑娘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男人面上肉眼可见的不愉。
姜篱侧过身往一旁靠了靠，默默地看着好戏，这顾聿雪果然是情根深种啊！
谢烛是被那位陛下亲自贬为庶人的，这京都中但凡在朝廷之上有不小话语权的对他应该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这姑娘与他走得如此之近，真不怕北境帝王在朝堂上给她家穿小鞋啊？
她靠在墙边咂了咂嘴，感叹了一下，面前突然笼罩下来一道阴影。
“你在这干什么？”谢烛见到她面色缓和了一下，奇怪地问道。
姜篱直起身子，果真感觉到后边一道不善的视线差点把她射穿了……
“我……”
“你手怎么了？”
他眼尖地看见了她指尖的伤口，说着便伸手拽着她的手腕把人拉走了。
姜篱“…………”那我十张嘴巴我都说不清了！
男人把她带到了一个没人的院落，路过某个院子的，视线在那个缺胳膊少腿的桌子上停顿了一下。
“你又和别人动手了？”他伸手倒了杯茶递到她跟前，冷声道。
姜篱有些嫌弃地推了推那杯热茶，道“当然没有，我不喝这个……”
“没有凉茶。”
女子无语凝噎，只好捧着那杯茶断断续续地吹气。
“你打算以身为饵和他们周旋然后送走青槐公主？”
谢烛指节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回神。
她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所以，你也赶紧让无畔楼的人把你弄出去吧，那天太乱了我顾忌不上那么多。”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算上今年，她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别的女子这个年纪是在干什么？而她，却是要随时面对一群豺狼虎豹，冰刀雪剑……
“你没有想过找我帮忙吗？”他出声问道。
姜篱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趴在桌上，懒懒道“你不是对皇位不感兴趣吗？帮了我你势必要卷进来啊，放心好了，我应该死不了，不会耽误你救人的。”
从一开始她也想过把他扯进来，但是自从知道他是梦中人后便不想了……
谢烛望着她漂亮消瘦的小脸，心下有些无奈，可是，无妄森林那一次之后他就已经卷进来了……
四年前离开京都时他便告诉了北境帝，法相不现他便不会重登龙位，那帝王血脉的象征他也不屑用！
偏生遇到了她，真是一次次地出手多管闲事，他做了这么多，真的只是为了离火吗？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想要独善其身怕是不可能了，我的人现在已经去了星辰阁、相思门、金万堂了，你管做你的事情便是了，我会帮你扫清障碍的。”
她愣了一下，坐直了身子看向他，男子细长好看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影子。
“之后呢？你打算怎么收场？”
男人啪嗒一声将茶杯叩在桌上，挑起眉，清冷的面容上浮现了妖冶的笑，婉转着华光的眼眸，宛如琥珀一样。
懒倦的声线夹杂着桀骜之气“那便夺个皇权吧！”
转眼间便到了宫宴当日，整座宫廷都被掩盖在一片奢靡的灯火之下，煌煌宫灯透过祥云宫的千百肩宫门窗扉，静静的照耀着祥云宫的夜晚。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南漓青槐公主到——”
“南漓长安统领到——”
“星辰阁首徒洛篱到了——”
无数目光皆看向来人，视线随着他们落座都挥之不去。
姜篱听着那位陛下虚情假意的关心和试探，青槐皆借力打力一般还了回去，不卑不亢，高傲衿贵。
她指尖摩擦了一下白玉酒杯，斜上方的谢烛交换了一下眼神。
“朕早就听闻南漓青槐公主曾一舞惊天下，不知道今日有没有荣幸一见啊~”
北境帝王早就被这个滑溜的公主搞的有些不耐烦了，眼神中带着几丝威胁和不悦。
青槐笑容顿了一下，衣袖下的手微微捏紧，如果拒绝了势必会落了他的面子，如果不拒绝，就让这北境诸臣看笑话？
姜篱原本举着酒杯刚刚凑到唇边，就听见了北境帝这不知死活的要求。
她睫羽颤动了一下，舌尖微动，舔舐着唇瓣上残留的酒酿，眸底浮起几抹戾气。
“陛下，在下有一剑舞，乃家师所传授，名曰惊鸿，不知可有兴趣？”
女子清冷如雪的声线在大殿上响起，语气嚣张跋扈，眉眼间尽是孤傲的风华。
北境帝王笑意淡去，对上前者犀利傲气的凤眸，仿若看见了这人手持栖梧于战场之上漫不经心取人首级的气场。
姜篱吗？朕可是……等你很久了！
与此同时，星辰阁内，林景橘双手紧紧捧着茶杯坐在桌前，面色沉重，时轩双手抱剑守在门边。
两日前他前脚刚到星辰阁，后脚朝廷的人就把这里围了，不允许人进出。
四大势力虽然依附于北境京都，但是本身独立性是很强的，这次这么大动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时轩收紧怀里的天晟，一股没来由的恐慌不安蔓延开来。
只听院外一声巨响，随后就是数块瓦片砸落在地的声音，刀剑碰撞，肉体互搏。
林景橘站起身来到门前，少年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天晟出鞘挡在面前。
门口渐渐浮现一道人影，熟悉的声音传来“时老板，好久不见。”
时轩愣了愣，上前拉开房门，权宴带着暮紫站在门口，身后是训练有素的黑衣死士，地上尸横遍野，全是朝廷禁军！
“你们是？”林景橘不认识他们，疑惑得紧。
权宴俊美无双的脸上浮起几抹温文儒雅的笑意，轻声道“北境皇子谢烛麾下，无畔楼。”
停顿了片刻，笑着看着这位星辰阁目前唯一的掌权人“帝都将乱，皇权争夺马上要开始了，少阁主，决定好站队了吗？”
门口突然传来几丝马儿的嘶鸣声，两男一女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莫兮几步站在了她的身边，询问道“林姐姐，你没事吧？”
祁连月看了看立在那里的男人，思索着道“阁下如此行径不是已经替我们决定好队伍了吗？”
“殿下从不用不听话的棋子，所以在下也会给你们选择的机会。洛姑娘如今身陷皇城困局，如若不清扫开帝都到长澪的所有障碍，又如何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呢？更何况，那皇城内可不止一匹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