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旦夕之危
林致远倒了杯茶推过去,她正要拒绝,便听见他道“凉的。”
接过茶杯握在手心,出声询问“你看了,她怎么样?”
这就有趣了,他摸了摸下巴,道“看来你认识青槐殿下,你和她,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好奇罢了。”
“这样吧,你认我为师,我就告诉你。”
这女子身上有太多秘密了,并不是件好事,奈何他对神秘的东西向来都是喜欢刨根问底的。
洛篱偏过头浅笑了一声“医仙前辈,还没入睡呢,怎得开始做梦了?”
“你认我为师,可以自由出入星辰阁,而且,或许我能告诉你让她痊愈的办法?”林致远喝了口茶,眼底带着势在必得的光亮。
微微捏紧掌心冰凉的茶杯,唇角上扬“你在威胁我?”
或许是是她脸上的不愉过于明显,林致远摆了摆手“怎么可能!洛姑娘,只有过分的在乎,才会把我刚刚的话理解成威胁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瞳孔散了一下,转过了头,波光粼粼的湖面,红色的锦鲤虔诚地轻吻着皎洁的月亮。
初到北境,青槐是一身的烦躁不安,但视线接触到暗处黑色的影子后又觉得莫名的心安。
她一抬眸就看见林致远身前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心脏犹如枯木逢春一般悸动起来,脚步匆匆地走了过去。
那身影动了一下,消失不见……
林致远转身就看见惴惴不安的女子,疑惑道“公主怎么了?可是身体哪里不适?”
青槐身子本身有点虚弱,这过于急促的快走两步让她有些气息不稳,语气急切地道“敢问前辈,刚刚在这儿的是否还有一位女子?”
“公主说笑了,哪里有什么女子,夜深了,殿下眼花了吧!”
水光潋滟的美眸暗了下来,有些不相信“真的吗?”
“当然了,更深露重,公主殿下早些歇息吧。”
说完他点了点头,缓步离去。
她站了一会儿,漫无目的沿湖边缓步。走了不远,廊前隔几步便悬着盏青纱明灯,一直通往亭中,映入清水暗波,幽幽然温柔盈岸。
黑衣男子从暗处闪出,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肌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以及一双漆黑的眼珠时而闪过墨绿。明明是面无表情的,却依稀能感觉到他的担忧。
“公主,歇息吧,身体重要。”
“流铃,当真是我眼花了吗?”
流铃抿了抿唇,似乎不想她如此伤心,道“并非,确有一女子,距离太远,属下没看得清。”
“真的吗?!”
青槐顿时激动地拉住他的手臂,灰蒙蒙的双眸此时光芒乍现,生机勃勃。
洛篱见她来了就径直回了客栈,拒绝了林致远住在星辰阁的建议,她现在…还没办法面对她。
只不过林致远说的那个地方,倒是想去也去不了啊!啧,这波亏了!
门一下子被推开了,少年兴致勃勃地走了进来“你终于回来了啊!”
她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随意问道“你干嘛去了?”
“你看!”
说着他递给了她一枚精美的铜钱,上边点点星辰图案环绕着中心的四边形星星。
她伸手拿了起来,微凉的气息沿着指尖窜入身体,烦躁的心境竟然一下寂静空灵了。
“祈星铜钱?你哪儿来的……”
对啊,还有三日便是星辰阁特有的日子——祈愿。
星辰阁的城中心有一座白泽雕塑,每三年的这一天,白泽会褪去虚像化作灵体,其周身三尺内会有灵水涌出装满水池。
传闻将铜钱抛入池中祈愿,有缘人能看见结果,正面朝上的话心中期许便会在不久的未来实现,反面朝上则表示所愿皆是妄念。
“洛篱,你没有什么想要的愿望吗?”时轩见她盯着铜钱出神,问道。
洛篱捏住铜钱向上一抛随后握在拳中,淡声道“应该有吧……”
祈愿这日星辰阁都是格外热闹的,就连平时足不出户的佝偻老人,都会来到城中,许下在这乱世中平安喜乐的念想。
时轩不知道这位姑奶奶抽了哪门子的疯,买了一堆零嘴,他在后边提的是苦不堪言。
“不是,洛篱,好好的祈愿,人家都往城中走,就咱俩提着一堆东西往反方向走?”
女子拿着跟糖葫芦咬着,斜着瞥了他一眼“这么着急?难不成你的愿望是遇到个情投意合的姑娘?”
他听了眼珠子都瞪大了,反驳道“去去去去,谁许这么没追求的愿望啊!本少爷当然是要成为天下第一了!”
金丝银袍的少年皮肤白皙,漂亮的五官犹如刀刻一般,长眉如剑,双眸如星,鼻如悬胆,意气风发。
少年当此,风光真是殊绝!
洛篱弯了弯眼睛,笑道“那就祝你早日得偿所愿了,时少爷。”
车水马龙,灯火阑珊,城中央耀眼的白光伴随着异兽的嘶鸣,光芒直冲滚滚云雾,漂亮精致的白泽周身盘旋着绸缎般的水流,圣洁又高贵。
无数闪烁的铜钱飞出,人们都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时轩许完就看见洛篱神色不太对,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铜钱在如水那一刻会化作虚无,只有有缘人能看见结果……
“洛篱,怎么了?”
她拳头捏紧背到身后,目光沉沉地看着那块铜钱,亮眼的反面仿佛在嘲讽她的自不量力。
少年见她脸色越来越差,赶紧拉着她挤开人群走了出去,身后入水的铜钱如出一辙的反面朝上,有种毛骨悚然的悲凉。
洛篱并不是那种情绪能维持很久的人,被他拉着一直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就已经冷静下来了,扯开他的手,道“我没事,之前的旧伤犯了而已。”
区区一个铜钱罢了,我不信命,这世间没有命。如果有,我也让它变成没有!
时轩见她好久都不再说话,便笑着打着哈哈“你要不要猜猜我许的是什么?”
她扯了扯嘴角,问道“你不是要许成为天下第一吗?”
“当然不是了!”他往前走了几步转过来面对她,飘扬的发带随着衣袂舞动,眸底的光温柔又炙热“我许的是能一辈子在你身边保护你!”
漆黑澄澈的双眸微微缩了缩,坚硬冰凉的心脏仿佛被人敲开一个口子,万丈光芒照入荒芜的雪原,万物生……
洛篱只觉得鼻尖有点酸涩,她笑道“哪有人会一辈子都在一起的!”
“我可是你老板,你能不能离开我还得经过我的允许!”
他扬了扬下巴,傲娇又乖巧。
她叹了口气,坏心情也彻底走了个精光,真是傻啊!
两人正打算回客栈休息,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洛篱回眸一看,就发现不知道何时,四面八方涌出来许多黑衣人,整个场面瞬间混乱不堪。
星辰阁的人直接上去和他们缠斗在一起她几乎一眼就看见了被人护在身后的少女。
下一秒,时轩就看见她提剑就飞了过去,惊呼“喂!洛篱!你疯了!!你身体……”
因为要护着青槐,所以流铃打得有些束手束脚,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个个竟然都是炼气化神中阶的高手,甚至还有个炼气还虚的。
长安也不过炼气化神高阶,还未突破还虚,半阶之差居然如此明显,拼尽全力还是隐隐落了下风。
青槐推了推身前的男人“你快去帮帮长安,我这里这么多人护着呢!流铃!你快去啊!”
流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对面缠斗的两人,抬头看向周围的侍卫“保护好公主。”
“是!!”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挽剑上前加入了战斗,旁边却又突然跳出来一个白衣瘦弱的少年,好像是长安身边的贴身侍卫。
那白衣少年出手之间竟然隐隐有妖红色的流光闪过……
只不过百密一疏,包围圈身后突然闪现一个黑袍蒙面的男人,抬掌直接震开了她身边的人。
青光白剑直指她的胸膛,青槐只隐约听到身后流铃撕心裂肺的惊呼声,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变得有点慢了……
金色的神剑猛骤然飞出,猛地打断了他的进攻,她只觉得腰间一紧,熟悉的气息靠近,随后那人把她猛地一抛,流铃立刻飞身接住了她。
青槐看着与神秘人打在一起的女子,鼻尖酸涩难忍,眼眶湿润,张了张嘴竟是激动到失了声!
再一次被震开,她用力握住震个不停的九黎,咽喉处一股腥甜味儿涌了上来,指节上前贴住嘴唇,血丝顺着嘴角流淌。
猛地侧过头咳嗽了几下,朵朵血花在地面上绽放,血液顺着指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青槐心疼得不行,却又不知道她的化名,不好暴露她的身份,只能忍着泪意哑声道“姑,姑娘!你,你别……”
洛篱现在的身体,已经不支持像之前对战蛟龙那种力量的释放了,若再来一次,就当真如时轩所说,命不久矣了!
奈何现在不论是长安还是流铃都完全抽不开身,她咬了咬牙再一次上前迎敌。
刀光剑影之中,她心口突然传来阵痛,身形一滞,眼瞅着一剑砍了下来,突然周身被人抱住,耳边传来一阵闷哼声。
两人同时跌了出去,洛篱赶紧起身扶住气息微弱的时轩,语气有些颤抖“你是不是傻啊?你用身体去接那一剑!”
时轩疼得有些委屈“我,我这个修为我用剑接不住啊……说好了…要保护你……”
见他晕死过去,洛篱起身越过他往前走了几步,九黎神剑感受到主人的滔天怒气也被激得嗡嗡作响。
真是……找死!
她微微偏了偏头,眸底浮起几抹焰灵之火,周身内力疯狂调动,鸠毒趁机迅速往心脏蔓延,体内蚀骨焚心般痛苦直接视而不见。
“呵!”
随着一声轻笑,冷清的檀香窜入鼻尖,一只手温柔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又顺着背部滑到腰间扣住,焰火冷却了下来,她睫羽颤动了几下,身子一软倒在那人怀里。
男人看似漫不经心地抬眸,眼角的泪痣透露出极其危险的信号,随手一个振臂,漆黑的长剑化作虚影刺了过去,强悍的内力掀起一阵小型的旋风。
神秘人快速抬剑一挡,噔噔后退了好几步,目光惊异地看了他好几眼,一个旋身消失不见,其余人紧随其后,留下一片狼藉。
林致远当晚直接被人支出了星辰阁,得了消息便快马加鞭地往回赶,还是没赶上。
洛篱这一睡直接过了七日七夜,林致远说她体内的那股外来力量已经直逼心脉了。
只有长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鸠毒,全天下唯一无解的剧毒……活到现在…他真的难以想象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但林景橘觉得,她现在的脸色还不如自己呢!白得跟鬼一样!
由于现下星辰阁不太安全,所以任凭青槐怎么说,这些人都不肯放她去看看那人。
她急得在屋内转来转去,一改之前她衿贵优雅的模样,像个姑娘家一样闹着脾气。
流铃靠在门边,眼底有些无奈,不愧是她啊,也只有她能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啊……
她两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你,带本公主去看看!”
他抬起手想要抽出来,道“不行。”
“流铃!”
青槐气得直跺脚,随后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没了声音。
这时,深色玄衣的男子走了进来,双手抱拳行了个礼“公主。”
她抬起眼眸,语气有些急促“长安统领,她怎么样了?”
“回殿下,洛姑娘已经醒了,暂时没有大碍了。”
“洛…洛姑娘……”
长安微微一笑,带了几分深意“是的,公主殿下,洛姑娘,洛篱。”
林致远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儿,还没几天呢,差点折了,林景橘看着自己亲爹那扭捏造作的关心,额前直冒黑线。
直到某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动手把两人赶了出去,才算彻底清静了下来。
洛篱抬头就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目光,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这人怎么会又出现在星辰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