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毕业聚会（下）
张博还在嚷嚷，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嗨了，拿酒瓶子隔空指着我:“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杨柳皱着眉凶他:“你安静点，先别说话，顾西东，什么事你说。”
李婉婉被张博闹得浅浅笑着。
我有些不忍心开口，甩了甩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缓了缓情绪，笑着说:“我想送你们个礼物。”
他们全都有点懵，杨柳问我:“怎么突然送礼物？要送什么？”
我摇摇头没回答，走到她面前低声说:“杨柳，你站起来下。”
杨柳站起来莫名其妙看着我，我伸出两手轻轻地抱住了她。
“你妹的，你耍流氓，放开那个女孩，有什么事冲我来。”张博蹭地站起来在一边卖力吆喝。
李婉婉也站了起来，看着我们没说话。
杨柳在耳边问我:“你怎么了？”
我小声回她:“等一下。”
我松开杨柳，走到张博面前，又一把抱住他，他两手扑腾着不想让我抱，嘴里吵吵个不停:“你还真敢冲我来，你是不是喜欢我？李婉婉，顾西东变态了。”
我嫌他烦，一把把他推到沙发上，然后走到李婉婉跟前，李婉婉面上没了笑，眉目间透着担心。
我把她拉进怀里，搂着她肩膀，她迟缓一下，两手环住我的腰，无声片刻，我对着她耳朵说:“婉婉，我没参加高考。”
怀里明显动了一下，她的身体颤抖起来，我拍拍她的背，轻轻拿开她的手，她一瞬间就流出泪来。
“婉婉，你怎么了？”杨柳焦急问道。
我擦去李婉婉脸颊的眼泪，握着她的手又对杨柳和张博说:“高考我没考，大学我不打算上了。”
“什么？你。。。为什么？你。。。”杨柳语无伦次满是震惊。
张博也清醒了很多，一脸惊奇不敢相信:“你不上大学，你干什么？”
我无奈地笑了笑:“我爸妈离婚了，家里条件不允许我再继续上学，我要去打工赚钱了。”
杨柳大概是有些触动，喃喃说着:“这么大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们，这几天你是怎么过来的，你也太能忍了。”
李婉婉的手动了动，我转头看她，她眼眶通红，神情哀楚，声音软软的:“你别放弃好不好，你复习一年，明年你再参加高考，我回去跟我爸妈说。。。”
“婉婉。”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独立面对的生活，经历过了才能成长，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相信我能有很好的生活，也一定可以让你幸福。”
张博拿起酒瓶又喝了一口，愤愤地说:“你就是轴，我们每个人随便省下点，也足够你生活费的，你要是早告诉我，我就是拖也把你拖进考场，王八蛋。”
我心里波涛翻涌备受感动，但我也实在不想拖累他们，我早已发了誓，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累赘，所以只能心领下他们的好意。
气氛有些沉闷，我笑嘻嘻打趣说:“都别想着帮我了，我会过意不去的，那样还得给你们一辈子当牛做马，不划算不划算。”
李婉婉忍不住哭出声抱住了我，杨柳低声啜泣起来，她啜泣着走过来也和我们抱在一起，嘴里喃喃着我的名字，我轻轻拍着她们的后背安慰:“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张博坐在一边一口一口喝着酒。
这辈子认识他们几个，我真的很骄傲。
我们出来的时候，外面同学乱七八糟这一片那一片，大部分都在点唱机那里唱起了歌，姜东城和姜东白两兄弟还坐在桌子边拼着酒，那两个不认识的男生坐在地上手拉着手，郭晓峰和他女朋友趴在窗口窃窃私语。
我们几个来到点唱机边的沙发坐下，韩琪琪刚唱罢一首男儿当自强，张博走过去要了话筒点了一首歌，沉声说:“这首歌，送给。。。算了，不送了，听着就行。”
音乐开始，张博激昂地唱起来:“多少次挥汗如雨，伤痛曾填满记忆。。。相信啊啊~”
？？？
张博唱着唱着突然哭了起来，我一看，所有人都呆住了，全都一脸懵逼，只有杨柳和李婉婉跟着抹眼泪。
“你哭什么？”姜东白听声走了过来大声问。
张博关掉音乐，用着哭腔说:“歌太感人了，一下没忍住，你看歌词写得多好，相信自己，噢噢噢哦哦。。。”
“你们又哭什么？”姜东白看着杨柳和李婉婉又大声问。
“我们，我们被他的歌声打动了，唱得太好了。”杨柳抹了把眼泪小声抽泣。
“这他妈一首摇滚唱哭三个人，你们真优秀。”
我知道他们还在想我的事，我想劝解他们，但这个场景也不好再提这事，只能帮他们掩盖一下，于是我走上台，拿过张博手里的麦克风不免也有些动容地说:“我唱一首吧，张博，帮我点一首海阔天空，这首歌送给在座的各位，祝大家都能有一个美好的啊啊啊~”
？？？
不成想，我也哭了。
因为正说着的时候，我突然瞥见李婉婉坐在那哭得越发厉害，哭着哭着手捂在脸上，肩膀抖个不停，那个样子实在太让人心疼了，我感觉特别难受，特别对不起她，一下子有点失控便哭了出来。
杨柳揽着李婉婉两个人哭作一团，张博蹲在点唱机前哭得收不住。
李彤和周慧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生也不知道凑什么热闹跟着哭起来，其余满屋子人头顶黑线对着我们一阵叫骂:“快坐下吧，别丢人了。”
姜东白扬着眉毛表情竟有些凌乱:“服了，我是真服了，一群奇葩。”
他旁边姜东城看着我们一脸沉思。
气氛调节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音响里放着我是女生，王凯妖娆地唱着，十箱啤酒还剩两箱，我摸起一瓶，对着张博大喊:“我们喝一个。”
说完两个人仰起头对着瓶子吹起来，气顶得我喷了好几口，但还是坚持着喝了个干净，张博喝到一半喝不下去直接浇在了头上。
我又摸起一瓶对着韩琪琪大喊:“来，干了。”
他苦着脸陪我喝下一瓶，然后起身往厕所跑去。
李婉婉过来劝诫我少喝点，伤身体，杨柳把她又拽走了，叮嘱我喝开心就行。
我晃了晃头，继续摸起一瓶酒，又喊姜东城:“大帅哥，喝一个。”
他面无表情看着我却并没有要喝的意思，我白了他一眼，转向姜东白:“那个谁，我敬你一瓶，感谢你有个这么帅的哥哥。”
姜东白诡异地笑着伸出三个手指头:“他值三瓶。”
此刻，我只想醉得忘记所有事，所以痛快答应着:“好嘞。”
我刚举起酒瓶，姜东城突然一把夺过去仰头喝了个干净，然后又连续吹了两瓶，喝完后，他紫青着脸对姜东白挑衅道:“该你了。”
姜东白看着我苦笑:“能人就是能人。”
嘲讽完我他也不含糊，一口气喝下三瓶。
后面我再喊谁，全都装听不到，等到我喊了一圈想要自己喝的时候，发现酒已经没了。
我闭眼感觉了一下，恰好，我也醉了。
之后模模糊糊觉得去了两趟厕所，李婉婉把我扶到沙发上半躺着，杨柳递给我一杯温水。
隐隐约约听到其余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张博打了个电话，好像对着电话吼了几句:“你说你，咱哥俩快二十年了，我一直叫你爸，你今天能不能也叫我一声爸。”
我只记得最后一幕，我冲着头顶大喊了一声:“爸。”
醒来时已是半夜，正躺在宿舍里，起身找水喝，突然发现床位上都有人，仔细瞅了瞅，是张博他们。
轻手轻脚找到个暖瓶，刚要拿，阳台门开了，姜东城站在阳台小声说:“没热水了，这里有一杯凉的。”
我走过去喝了那杯凉水，清醒了很多，问他怎么还不睡。
他扒着窗户看向外面，幽幽开口:“在想一些事情。”
我问他:“什么事情得想到大半夜？”
他抬了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万里无云，群星璀璨，一轮半月耀着熠熠金光，今晚的夜空很美。
姜东城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出声:“我在想，你究竟藏着什么事我不知道？”
我刚要开口，轻缓的声音又在静谧的夜色中传来:“这个倒不是很重要，困扰我的是，我喜欢你这个事要不要告诉你？”
。。。
后半夜的空气很清凉，我希望姜东城讲了个冷笑话，但记忆里他从不开玩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样的喜欢，拒绝很多余，谢谢很敷衍，一时无话，连目光都谨慎地定在一个点。
姜东城依旧看着星空，干笑了一声:“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今晚终于想明白了，你可能会觉得我恶心，呵呵，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你自己大概并不知道，你这个人有一种能力，就是可以让身边的人都想对你好。”
“回来的时候你女朋友和那几个女生一遍遍叮嘱我们你喝多了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这几个男的把你抬上来你吐了一地他们打扫卫生给你擦手擦脸后来干脆都睡在了这里，我不知道你对他们做过什么，哼，你这种人，大概也做不出什么，可能就像对我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一个无关紧要的朋友而已，呵呵。”
姜东城很认真地看着我：“只是，你对朋友很真诚，真诚到会让人忍不住想跟你成为最好的朋友，我真的，很想做你的朋友，如果。。。”
他顿了一下，转头看着我，那么阳光帅气的一张脸，此刻竟布满了这个年纪不应该出现的忧伤。
“朋友，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那晚的姜东城，就像夜空中那半轮月亮，露出的是他最真实的一面，天亮后，他又将一如既往寻找繁华的黑夜。
命运跟每个人都开过玩笑，我们穷极一生所追求的，不过是另一个玩笑，而两个玩笑之间的妥协和抗争，便组成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