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成年人的夜晚
午后，电风扇一圈一圈在头顶转着，电视机里孙悟空和魔人布乌打了十几集还没分出胜负，我恹恹着即将睡着，电话响了起来。
揉揉眼爬过去，是张博家的号码，接通后他的声音里满是兴奋:“顾西东，你干嘛呢？”
“看孙悟空跟魔人布乌干仗呢。”
“魔人布乌是哪个妖怪？什么变的？”
这货明显没看过龙珠，我唬他说:“魔人布乌是个布娃娃精，是玉皇大帝跟王母娘娘的定情信物，得到天地至尊的爱情滋润后成了精，在西天路上为非作歹，逢人就给人介绍对象，不同意就打到同意，唐僧路过，魔人布乌安排个尼姑跟他相亲，唐僧没看中人家，结果被布乌打一顿抓了去，孙悟空前去营救，布乌又要说个母金刚给孙悟空，孙悟空觉得物种不同没愿意，生气喊了一声‘呔，吃俺老孙一棒’，一个猴子，一个布娃娃就开打了，打了十几集了，现在还没打完。”
张博那边沉默片刻，幽幽说:“这个布娃娃这么厉害？听着好过瘾呀，哪个台放的？”
我说:“这是西游记外传之布娃娃传奇，电视上没有。”
他哦了一声，然后兴致勃勃说:“你快来我家吧，今晚上我们喝个痛快，后天我爸要带我去上海玩了，到时候就没时间约了。”
想了想，闲着也是闲着，我便答应下来说等孙悟空打死布娃娃就去，他又告诉我乘车路线和地址后就挂了电话。
刚躺下继续看孙悟空大战魔人布乌，电话又响了，我只好又爬过去，看到那一排数字，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是大姐的号码。
想起昨晚和传说中的二姐那一番对话，立马羞得脖子都红透了，这还没进李婉婉家的门，就被她两个姐姐弄哭了，以后的生活还不知道该是多么的惊心动魄。
豪门果然深似海。
打了个冷颤，哆嗦着拿起话筒，那边传来不知道是李婉婉还是她二姐的声音:“喂，顾西东？”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是的，请问有什么事？”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而后充满歉意地说道:“是我，昨晚的事真是不好意思，大姐二姐趁我去洗澡跟你开玩笑，我骂她们了，这会儿她们都出去了，你没生气吧？”
看样真是李婉婉，我大度地说:“没事的，我压根就没当回事，替我跟二姐问好啊，呵呵，呵呵～”
“听说你，哭了？”李婉婉小声问。
“对了，婉婉，二姐声音怎么跟你那么像？”我极力把话题引导向别的方向，实在羞于启齿。
李婉婉果然没有再问，柔柔的说:“二姐长得跟大姐很像，声音却跟我一样，她的性格也是，有时候疯，有时候又特别安静。”
我暗暗称奇，这二姐是个综合体呀，多种形态自由切换，又一个惹不起的存在。
我惶恐道:“她们不会告诉你爸妈吧？”
“不会，这种事她们不会说的，但是她们会想着法地欺负你，你可要小心，以前二姐交往了个男生，大姐也整天逼着我冒充二姐给那个男生打电话，不过我没打过，大姐自己打过去的，我在一边听着，她说二姐其实是我们家的童养媳，等到成年了就要跟我哥成亲，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家人就会告诉她，那男生当时就吓哭了，还有我哥谈女朋友的时候，她打电话给那女生，说我爸生意遇到危机，不得已让我哥去联姻一个大客户的闺女，签了契约，毕业就要娶过门，还说那闺女二百多斤，我哥都是为了家里，那女生差点哭晕过去。”
。。。
这大姐，还真是关心弟弟妹妹。
为了我跟李婉婉能平稳安全地持续发展，也为了我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我极速开垦着我的脑细胞，终于想到一个办法，急忙跟李婉婉商量:“婉婉，我们制定一个暗号吧，每次通话先对暗号，这样就不怕二姐冒充你了，只要不是你亲口跟我说，她们说什么我都不信。”
“好啊，你说什么暗号？”李婉婉也觉得这个方法好。
我又极速开垦了一番我的脑细胞，觉得不能太明显被听出来是暗号，要像平时说话一样，开垦了片刻我说:“每次通话时，我先说一句，今天天真好，然后你回一句明天会更好，行不行？”
“行，就这样定下了。”李婉婉悦然道。
“今天天真好。”我立马演练起来。
李婉婉一下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欢快回答:“明天会更好。”
“哈哈哈。”
“咯咯咯。”
。。。
妈妈回来后，跟她说了一声，然后坐上了63路公交车，终点站，玫瑰湖社区，张博家就在那。
到了张博家，他爸妈都在，一番热情问好之后他爸爸开车带着我们来到中心街一个大饭店，点了满满一桌子浓艳菜肴，我看得直流口水。
他爸爸笑着问我喝酒吗，我看看张博，张博摇摇头，说不喝。
正待我拿起筷子即将大快朵颐之时，张博在桌子底下捅了一下我，我不明白什么意思，自顾自吃着，才刚吃了没几筷子，张博跟他爸妈说要带我出去转转。
他妈妈一脸责备，说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不让我多吃点。
张博笑眯眯问我吃饱了没，我看看他挤眉弄眼的样子，又恋恋不舍看了眼满桌子崭新的菜肴，悄悄咽了口唾沫，极不情愿说了句吃饱了。
张博他爸爸叮嘱了我们几句，然后张博领着我便出了饭店。
一出来我气呼呼说:“你走这么急干嘛？我还没吃饱。”
他笑淫淫说:“等晚上我一定满足你。”
“。。。”
但愿吧，我太饥渴了。
玫瑰湖里没有玫瑰，夜晚也并不太黑。
张博的爸爸妈妈住在一楼，他自己住在二楼，此刻，二楼他的卧室里，我们两个面对面把酒言欢，张博爸妈体贴地把饭店里没动过的菜打包回来放进了冰箱，张博又体贴地把它们拿出来摆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接着更体贴地从床底掏出来整整两箱啤酒。
这个夜晚，是成年人的世界。
两瓶啤酒之后，张博啃着个鸡腿嘴里含糊不清:“这样喝没意思，我们打牌吧，边打边喝。”
我夹起一块酱牛肉放进嘴里，饶有兴致:“行啊。”
张博边啃鸡腿边起身走到书桌前摸出一副扑克，嘿嘿笑着说:“要不要赌点东西？”
我嚼着牛肉问:“赌什么？”
“什么都行，有什么赌什么，外带再喝一口。”
“开始吧。”反正我什么都没有，喝就是了。
张博开始发牌，玩的同花顺，凭的全是运气，没想到第一把我就输了，喝了口酒，我无所谓摊开手:“我没东西能输给你怎么办？”
张博阴阴一笑:“怎么没有？你家电视机电冰箱床沙发都行。”
“。。。”这赌注是不是有点不太孝顺啊？我不太敢给他。
“反正你还可以赢回去，怕什么？”张博循循善诱，说的我很心动。
“好，就把我的床输给你吧。”我一咬牙，心想大不了我还能睡沙发。
张博摸过纸笔来写上床，然后让我签了字，接着进行下一把。
第二把我赢了，第三把他赢了，第四把我又赢了。。。
那个床在我和张博之间来回倒腾，弄得我现在有点不想睡它了。
僵局终于被打破，我连赢了两把，张博想了想说:“把我的游戏机给你。”
我欣然收下，俨然已是个没有感情的赌徒。
三瓶啤酒见底，赌资慢慢变多，我家的电视机，电风扇，天花板，地板砖都输给过张博，张博家的洗衣机，马桶，水晶灯，他爸的车轱辘也都输给过我。
回头搬起这些东西来挺费事的，我想着，然后心一狠，开牌前跟张博说:“我们直接来把痛快的，我押上我家房子，你也押上你家房子，省得来回搬。”
张博双目猩红，沉声大喝:“好。”
开牌的那一刻，张博哭了，我拿过写了房子的卡片让他签了字，夹起一块芥末芦笋，用酒送下去，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一个合格的赌徒，是没有同情心的。
他的爸妈一定想不到，此时他们竟睡在别人的房子里，明天早上，该跟他们谈谈租金的问题了。
想到这，我把腿撩起来搭在床上，自己家，还是随意一点好。
不料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张博竟然又赢了，他向我要回房子，我看看自己搭在床沿上的腿，刚拥有就失去，实在舍不得，于是我把我的老家给了他，新家是断断不可能给的。
他一阵龇牙咧嘴，出口成脏，继续发了牌。
地上已经堆了十几个空酒瓶，我的身体轻飘飘的，我知道，我没醉，向来神仙附体的时候都有这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今晚附我身的这个神仙，叫赌神。
赌神显威，张博终于是把他的爸妈也输给了我，这下算是圆满了，我自己的爸妈睡在我的房子里，租金什么的就算了吧。
两箱啤酒只剩下最后两瓶，张博摇头晃脑大着舌头喊:“继续，发牌。”
我半眯着眼晃着头嘲讽他:“你还有什么能输的？”
“我，我还有杨柳。”张博打算孤注一掷。
“好，我拿电风扇跟你赌。”我慨然应战。
“不行，杨柳是我最贵重的宝贝，你也拿重要的东西跟我赌。”
“电风扇对我就很重要啊。”
“行，公平，发牌。”张博手撑在桌子上，摇摇欲坠。
空瓶子散落一地，张博在厕所里边吐边哭，他喝得实在太多了，我对着垃圾桶边吐边想。
张博扭着秧歌回来时，我正靠在床沿考虑着明天得先把我老家的床搬来，他突然趴倒在我身边，嘴里嘀咕着:“你要对杨柳好一点，不许欺负她。”
渐渐起了粗重的呼吸声，他睡过去了。
我扶住额头，苦笑一声:“她也只能是个侧妃。”
月亮藏在手指缝，眼里冒起了小星星。
玫瑰湖里没有玫瑰，我也没醉，胡言乱语的是酒杯。
第二天醒过来，本该一片狼藉的屋子却干净整洁，只是我们俩全都睡在了地上。
吃饭时才知道是张博妈妈上来喊我们时给收拾了，为此把张博一顿数落，张博二皮脸笑着哄了几句也就过去了。
我想起那些写了字的卡片，问张博妈妈有没有看到，她妈妈说全扔了，张博一阵窃喜，我暗暗气恼，看来，今天不能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