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答案
眼下鬼界因为戚衍突然而来，生魂引渡的差事也告一段落，忘川鬼影凄凉，庐月朝莹莹鬼火处去，男人果真在那里
戚衍似乎早就看到她，盯着她慢慢晃过来，也不催促，倒显得庐月先前的磨蹭有些不太厚道
“不知阁下找我何事”她将一枚青果递与他“无忧散酒力非它不可解，方才在席上你走的太过匆忙”
戚衍接过，露出个不明所以的笑容，言语间多了几分真情实意“多谢”
两人一同席地而坐，忘川上空极光流转，鬼影婆娑，让人有种天地浩荡，生灵渺小之感
庐月安静着望向三生石旁飞舞的流萤，想着红姐曾跟她说过的往事，一时陷入自己的思绪
戚衍转向她，昏暗的光线下，女子侧脸干净柔和，那双眸子透彻纯粹
他眨了眨眼，仿佛回到那年沉水墟，女子在月光下教授他诗书的日子
他从不是贪心之人，只是期望怀玉能够为她停留，哪怕只是片刻
千万年来，他困在秘境之中，只能靠恨来维持自己的活下去的念想
如今真切见到怀玉，反而有着几分近乡情怯
戚衍收回目光，终究没有打破这份沉默
“尊主可听过这鬼界萤火的故事”女子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无限感慨
无非是才子佳人，爱而不得，戚衍藏起自己眼底的苦涩“庐月姑娘可否为我讲讲”
“在万年前，鬼界还没有萤火，一书生的妻子死于匪患，他每年清明都要为她在墓前点上一对花烛，期望照亮妻子往生之路，日月无休”庐月随意挥挥衣袖，萤火似乎察觉到气息波动，立刻成群结队朝这边聚拢，簇成一团光束，像极了闪烁的烛光
戚衍眸色微微一动，控制自己不去碰那双瓷玉般光洁的手
庐月无知无觉，接着说道“书生百年后来到鬼界，机缘巧合便找上了客栈，愿意以轮回为代价再见妻子最后一面。他本以为妻子已经过了忘川，其实不然”她的声音带着无限唏嘘
“那女子死后，一直记挂着男人，不肯往生，冥界鬼气极重，生魂若长久不渡忘川，便会化作不知来路的游魂，徘徊在黄泉处。”
“两人阴阳相隔四十年，她的妻子在黄泉也等了他四十年，后来的事情尊主应该可以猜到，男子不忍辜负女子深情，执意化作点点萤火，作为黄泉引路人，鬼界生魂自此不再迷路”
故事已经说完，她看向戚衍，正巧撞上男人黢黑明亮的眸子，似乎听得极其认真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庐月内心有些复杂，连带着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戚衍面色如常，从容的移开目光，似是点评她的话“极凄美的一段情”
他饶有兴致的继续开口“不如我请教姑娘一个问题，这件事困扰了千万年，我曾千万次扪心自问，始终无法接受，现在想来，这答案只有如今的庐月姑娘才能给我了”
男子笑容桀骜不羁，语气藏着无限诱惑
“尊主请说”
“坊间有一好女子，容貌绝尘，武功超群，才识见地更是无人能及，有三位男子皆爱慕与她，现如今女子家招亲，男子一，出身卑贱，法力低微，除了言语上对女子惟命是从外别无优点，两人曾在困境中相处数年”他似乎是想起什么，嗤笑一声“不对，男子现在可勉强算上法力中等，心机深重”
“男子二，是女子曾经的师父，两人相识微时，男子不但不珍惜，反而利用女子夺权谋政，导致女子遍体鳞伤，后来冷心冷情，唯爱大道”
戚衍接着说“男子三，受女子救命之恩，青梅竹马般相处过一段时间，只不过两人之间隔着两族血仇，在处事想法上有异，我想请教庐月姑娘，若你是这女子，你该如何选择”
这三个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男人，庐月有些汗颜，犹豫问道“这女子性格如何”
“性情坚毅，心怀大义，曾经从军四处征战，年少时吃过不少苦”戚衍的语气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若照尊主所说，女子心系天下，又为国奔走，情爱应当只占其寿数极短的时间，三个男子都曾陪她共有回忆，不管是美好抑或是悲痛，她都已往前看，时光飞逝，以前种种都是过往，世上男子无数，安知女子没有别的选择”
听完庐月的话，戚衍嘴角笑容已然卸下，他冷笑一声，眼底满是戾气“她不会再有别人，也只能在我们三人中间”
李勤同怀玉相识时，他尚未出世，他同怀玉相识时，慕容瑜尚未出现，这些他都不计较
一个是年少的情义，一个是她的处处维护，戚衍哪个都争不过
男子突兀的笑起来，明明嘴角向上勾起，却让庐月有些隐隐难过
又是一个爱而不得之人
她突然想起那个支离破碎的梦，女子在血气弥漫的战场中捡起的孩子，额间的曼殊沙华和男子衣袖上的纹理重合
是他，没错了。难怪慕容瑜对戚衍处处忌惮，难怪他们俩如此不对付
梦里女子相貌朦胧，似隔了千山万水
女子成神突破时剧烈的疼痛如同千万只虫蚁撕咬，直到骨髓里都是冰冷的刺痛，她却一声都呻吟都未泄出，反而努力克制自己奔走的灵力，为脚下一方土地设下结界
这样悲悯，原来她真的是战神怀玉，是她敬佩的女将军，她又为何入了她的梦，亦或是…
庐月不敢想下去，她有太多问题想问，说出口的话却和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
“第三个男子是尊主吗”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摆手让她离开
魔气涌动，一位束发的中年男人委婉的要送她回去，她回头看了一眼，男子背影萧索，依旧坐在那里，原本围绕的萤火已经散去，庐月越走越远，直到那人淹没在昏暗之中
左护法一脸小心翼翼的跟在庐月身后，想着尊主那个心如死灰的样子，忍不住长叹出声
可怜，真是可怜
“可怜什么”庐月接过话头，她想多了解戚衍一点，说不定能解六界困境
当然是感情问题，不过这话可不敢乱说，想起那人沉郁的眼神，左护法不由觉得脖子凉飕飕“尊主不胜酒力，这些日子恐怕要麻烦庐月姑娘了”他回答的滴水不漏
庐月没办法，眼看客栈已经到了，两人只得分道扬镳
鬼界，魔界之事错综复杂，她本想趁机说服戚衍离开，今日同他谈话反倒让她心力交瘁
她刚缓口气，正准备回房休息，就看见慕容瑜站在屋檐下，不错眼的望着她
庐月认命的走出门，强装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大人今夜去了哪里”
男人却没回答她，将一个物件塞入庐月手中，转身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放在枕间，今夜梦便会少些”
庐月摊开手掌，一枚龙纹玉佩静静躺在上面，泛起温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