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怀玉
庐月回到鬼界时，乾坤戬灵力微弱，只能勉强维持冥府的往来通道，鬼界又变成往日那般死气阴沉，忘川河水涌动，鬼气森森，着实让人看不清桥上的路
掂量了下时辰，阎王既然已经醒过来，红姐必定把他当个眼珠子似的看护着，待那二人好好诉些衷肠，郎有情妾有意，她平白过去惹人嫌
庐月索性也不着急，此刻暗夜沉沉，只有忘川细碎的水流声和随处可见的迷路游魂
好久没见过鬼界这番光景，四处走走罢了，她看了看肩上半眯着眼睛的牧行，硕大的狼尾低垂，时不时晃动一下，舒坦的没边。
庐月彻底歇了让他引路的心思
她随意驱动一个正在忘川河边晃悠的游魂，燃起一盏萤火，女子白衣肃杀，再加上肩上瞳色漆黑的狼王，给地府更添了几分鬼魅荒诞
马面站在桥头忙的不可开交，头也不抬的在薄子上勾来画去，直到庐月笑眼吟吟的拍他肩膀
这才抬眼佯怒“你这死丫头”
庐月接过他手中的簿子，让他歇着，牧行此刻也识趣的跑到孟婆那处帮她递汤
忙了好些时候，生魂终于引渡的差不多，盯着对岸的牛头板着脸将魂魄领走
几人这才正经坐下，牧行速度极快，一溜烟就要往庐月身上爬
孟婆眼疾手快将这狼崽子拽下来“你可让她歇歇吧”
看着牧行吃瘪，庐月忍不住笑出声
马面鬼鬼祟祟的让几人凑近“魔界最近又要有大动作，听说魔界尊主戚衍逃出来了，眼下魔族众人都在蠢蠢欲动，想要一洗七万年前的耻辱”
戚衍七万年前被战神怀玉一举击败，下落不明，如今卷土重来必定会对六界有所不利
沈去言是鬼界之主，也是天地间诞育的黄泉引路人，眼下六界无主，天地秩序混乱，如果他死了，阎王这一职接任者遥遥无期
往生镜的力量有限，只能勉强维持天地间魂魄轮回，若是鬼界也沦为魔族之物，凡人命运又该何去何从
庐月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莫名其妙想到酒楼里那个眼神诡谲的魔族，心里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阎王怎么说”孟婆也紧张起来
“只是让我们将往生簿…”马面见缓缓走过来的男人，噤了声
她顺眼看过去，慕容瑜一头红发在黑夜里光华流转
两人分开只有三日，可他的发色愈发深厚，已然接近深紫
慕容瑜语气温和跟几人问好，马面和孟婆瞟了一眼庐月，讪笑抱着牧行飞快离开
两人畏惧躲避的样子太过明显
甚至于有些伤人，庐月心里忐忑，看到男人反而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更觉得不是滋味
她不自在起来，莫名其妙解释“许是阎王找他们有急事”
慕容瑜眸色微动，心里塌陷一块，笑道“无事”
也只有你，才在意这些小细节，就像当年在潜渊湖底维护我一般
他挥挥衣袖，也学着庐月的样子席地坐下，见她一脸新奇笑得倒有几分情真意切
“阁主莫不是以为我非梧桐不栖非雨露不饮吧”
庐月笑道“我的心思有这么明显吗”
慕容瑜轻声哂笑，目光往远处一瞥，语气似有感慨
“鬼界这样漫漫长夜，很久没有过了”
忘川河畔盏盏萤火，澄澈幽蓝，勾勒出静谧而亘古的画面
慕容仿佛身处潜渊湖底，水流温暖，岸上妖族点燃的篝火也折射在他眼里，平和宁静
庐月坐在湖中心的大石上，一边擦拭自己的长枪，一边给他读书，教导他礼仪制度
那时的庐月，是他永远不可企望的梦
如今两人平和的对坐在一起，反而有种不真实感
有些话，今日不说，往日再也不会有机会
男人将眼底的悲苦藏起，侧身看向一旁不谙世事的女子
“阁主不是好奇我找的那个女子吗”
“嗯？”庐月骤然没反应过来，男子又重复了一遍
慕容瑜声音中带着怀念和哀痛
“那人就是战神怀玉”
庐月想起往生镜中那女子的一袭银色铠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想起什么又语气犹豫问道“战神不是修无情道吗”
大道无情，大爱苍生，怀玉不是那种拘泥于情爱之人
慕容瑜并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开始讲二人的相识
“千万年前，族中长老因护百姓不得已损毁天柱被天族降下天罚，他们以龙族暴戾好战为由，断了龙族的仙骨，又圈禁潜渊一带作我们的囚笼，龙族中人非死不得出。龙族世代追随天族南征北战，自然结下不少梁子，多有仇家过来寻仇，但族中长老明令禁止不许私斗，遇上那些前来挑衅的水族只能默默忍受”
慕容瑜语气艰涩，幼时记忆实在太难回首，只简单挑了一些说给庐月听
“我父母亲也正是丧命在仇家之手，龙族势微，人丁又稀少，我这一辈，就出了我这么一尾龙，那时年纪小，又无双亲庇佑，族中长老刻板严厉，我每每都隐匿身形付出水面偷听岸上小妖们说话”
龙族代代忠心善战，有从龙之功，若非天族取巧先入了星辰殿，这天帝的位置应当是他们的，天族众人把别人的东西争来抢去，这些人也忒不厚道了
慕容瑜虽然轻描淡写这几句，可想而知他幼时日子是多么艰难
庐月有些愤愤不平，没想到被男人看到，他眼底满是释怀和坦然
“怀玉当时也和你一样，她是个眼里不能揉半分沙子的人，立马就告诉了胞兄。那时的天帝”
“只可惜天地秩序虽时刻变化，但天界众人对龙族忌惮已久，有些成见无法改变”慕容瑜自嘲“反正龙族在这一脉，就我一人…”
更何况，他已经成为堕仙，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只是望着鬼界上空沉沉欲坠的点点星辰
庐月有些心疼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七万年前，龙族襄助天帝，大败魔界，全族皆殁
慕容瑜背负的往事过于沉重，这些对于她来说的上古秘闻，却是男子的亲身经历，语言难以缓解悲痛，只会割下另一道伤疤
男子对她的纠结无知无觉，语气淡淡接着说“其实怀玉做到了，就差一点”
“父神身归混沌之初，曾将其灵力随意挥洒在山河大川中，期待这其中能诞育出两位神明，一位司文，一位掌武来维系六界混乱的秩序。
可是父神神力磅礴浩荡，数千万灵力飞向六界，却只有万分之二的机会才能破茧成蝶
仙族众人期盼数万年，天地之主始终没有诞生
因此多有仙人游历六界，抓捕下界的生灵来历练”
慕容瑜叹了口气“父神灵力霸气雄厚，普通族类无法承载，只有通过天试，方能脱胎换骨，取得神躯。若是无法度化这些灵力，五年便会湮灭在这六界”
“两人虽说是一母同胞，但这天地万物，都是父神的恩赐，不过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罢了”慕容瑜语气怜悯“怀玉和怀安不是生来就为神，也不是生来就做女将军和帝君”男人仿佛又看到女子一脸平静的跟他讲述那些声嘶力竭的厮杀，那血流成河的战场以及风云诡谲的军情
“她初降世时，和怀安不过是无名山中两个不起眼的小妖，无奈获得父神灵力，两人一胞双生，神力相辅相成，共享魂灵”
“怀玉成神之时也是怀安灵智开启之日，六界降下神谕，将其拥为帝君”慕容瑜静静望着庐月，眼底一片柔情
见男人住了嘴，女子此刻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神纯澈干净“还有呢”
“还有她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