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陈国
燕国大殿内，小太监们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谁都不敢发出声音
燕王一脸怒意,用力拂下桌案上的奏折“又让她们跑了？”
国师自知理亏，急忙磕头认罪“陛下恕罪，是我无能”
面前男人冷哼一声“你确实无能，这么久了连个黄毛丫头都抓不住”他盯着大殿中央的炼丹炉
“这炉中如今还缺一味最重要的东西，自那女人死后陈国一直对我多有防范，要想引他们过来，无双是关键。她一日不回来，丹药便一日不成。我再给你三日之期，若再不成，你便去化妖池守塔吧”
这是他最后的耐心，这几日不知为何，他眼皮总在跳，仿佛有什么事情被他遗漏一般
难道是秘境有变故？
“是，陛下”道士吓得浑身颤抖，那化妖池中关着都是穷凶极恶的大妖，他要是真进去了焉还有命在
只是同他交手的那几人深不可测，若不是他机智，早就落入他们之手了
前是狼窝，后是虎穴，此事哪里这么好办
“退下吧”燕王不耐，转身又去了密室
道士急忙退出去，正好碰上下朝官员出宫，来来往往人群如织
有的官员认出了他，满脸鄙夷，努嘴提醒同伴“那妖道”
他冷哼一声，嘴里自顾自的嘟囔“为官又如何，等那丹炉里的东西出来，索的就是你们的命”
他望着一览无余的皇宫，宫墙森严，叹了口气
想当初来燕国时，在这国界中人妖两族互通有无，彼此交好，贸易往来频繁，燕国皇室蒸蒸日上，大有一统九州的趋势，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大有一番作为
可如今活下去都成了难题，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要是当初没把那本书献给燕王就好了，他想
想这么多也没用，道士敲敲自己脑袋，还不如尽早把那丫头带过来保命要紧
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命运的轨轮不会因为人的一时悔恨而停下
庐月从客栈回来时，慕容瑜刚好也在等她“去言如何？”
“红姐已经将浮光珠已经给他用上了”庐月此行正好去翻了下命薄，顺便看了下燕国的国运，命轨直线而下，正是日暮西山的征兆，这个倒不足为奇
燕王下令大肆虐杀妖族，必定迎来妖族的反扑
只是有一点，她在往生簿上搜寻多次，却未看见陈国的丝毫消息
鲛人一族行踪诡异，几万年前就有灭族之象，是如何同陈国有了联系
并且关系匪浅，鲛人居然代替一国公主前往邻国和亲，当真是蹊跷
庐月苦苦思索无果吗，索性都跟慕容瑜说了让他分析分析
“燕王一心想抓无双回去，恐怕是为了陈国”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说道
“陈国也许就是鲛人族隐世的居所”庐月接着分析，“陈国皇室独居一隅，甚少同别国进行邦交，估计也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
“正是”慕容瑜赞赏点头“燕王向陈国宣战时，正巧遇上人界大旱，水源减少，鲛人生存受限，法力正是最低微的时候，无奈只能向燕国投降，这步应当也是他算计好的”
“此人当真是心机深沉”庐月不由得感叹“如此精密的谋划一环扣一环，鲛人一族当真是遇上对手了”
“他这么苦心孤诣想利用无双引鲛人前往燕国到底是为了什么”庐月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
鲛人族，鲛云纱，陈国三者构成了燕王行动背后的目的
鲛人秘境已然开启，单凭他一介凡人，这其中的机缘他也消化不了
凡人
庐月脑海里灵光一闪 “化髓丹，燕王想利用鲛人族炼化化髓丹”
她拍了拍脑袋，暗道自己的疏忽，又接着说道“鲛人一族同龙族一样是上古妖族，骨血可医人白骨，传说中只要百名鲛人便可炼制化髓丹，可供凡人脱胎换骨，寿元永驻。但其与龙族不同的一点是，鲛人一族灵力低微，修行甚难。几百万年才出了那么一个真神。鲛人族必须依附水域存活，大多隐世在凡间，身份一旦暴露便有殒命的风险。皇室中人最喜长寿，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难怪在往生簿上看不到陈国相关的运势”
慕容瑜点头“昨日那道士虽然身法诡异，但还是可以看出是正阳宗法术”他饮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正阳宗一派追求脱骨换髓，求仙论道，对这长生之术颇有研究”
“如此以来事情便清楚了”
鲛人海秘境中她还在燕王是怎么知道鲛人献祭便可召唤秘境出世，原来不过是他的机缘巧合
他真正的目的是化髓丹，凡人寿数短，燕国虽同妖族签下永不相犯的契约，但是皇室始终被压一头。
此计当真是一箭三雕，燕王既得了化髓丹，有了修仙的资历，又借口无双失踪率先撕毁契约打了妖族一个措手不及，陈国更不用说，化髓丹以数百名鲛人性命为引，鲛人存世本就少数，陈国也有灭国之象，到时他举兵攻占，一统燕陈，更不在话下。
“燕王如此迫切想要陈国前来，自己却又不敢前去，想来陈国必定有什么东西让他害怕”庐月转头望向慕容瑜“不若你我再去趟陈国吧”
他似乎有些愣住，转而开口“陈国自叶妃薨逝后已经闭国，不再接纳外邦人”
“哦哦，那只能再找方法了”庐月有些遗憾“我还说替李勤求一对相思结，这样也好及时知晓他的心意为阎王找到情人泪”
鲛人全身是宝，垂落的青丝亦可测凡人的正缘
慕容瑜神色有些暗淡，还是勉强笑了笑，问道“情人泪你是如何打算的”
这话问得十分古怪，她能怎么打算，想要得到李勤的情人泪无非就是诱他动情，找到他命定之人便好，应当不难。
慕容瑜有些郁意，庐月近日来对他的生疏连简之都看得出来，男人之间的眼神再熟悉不过
他虽介意李勤，却不得不把她往那人身边推，一如前世
她是注定要爱上那人的，他也是注定要爱上她的
三个人的纠葛挣扎不过是自己臆想，一切终究只是他们二人的故事
他垂下眼眸，语气带着难以察觉的落寞“李勤所属之人你知道是谁吗”
庐月先前去找鬼差查过，却毫无消息
圣主轮回超越六界，命定姻缘乃是天道，若无本人首许，连往生镜都不可随意窥探
庐月倒是一派轻松“待去了便知，现下先解决燕国的事”也没等他回复，就急着去找无双几人商量，燕国皇室错综复杂，少不了无双的助力
慕容静静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
一道黑雾慢慢显形，黑发长衫的男子站在慕容瑜面前，是戚衍，他抚掌大笑，围着慕容瑜转了一圈，似是打量，奚落道“慕容瑜啊慕容瑜数万年过去了，你还是这幅窝囊样子”
对面的男子敛住神情，眉头却隐隐有怒火“你居然还敢过来，看来鲛人海几百年还是没能让你长记性”
戚衍倒也不生气，玩笑似的颠着桌上的茶杯，语气森然“这还得多谢你，若不是鲛人海中灵气充沛，我怎么又会勘破心法更上一层楼呢”他靠近慕容瑜耳边，仿佛是一条冰冷的毒蛇“接下来轮到我的大礼了”
戚衍站直身子，神色鄙夷“有些人生来就是低贱，当年在潜渊我可以将你一击击杀，如今也可以让你痛不欲生”他顿了顿，语气转化“不过游戏这么玩就太无趣了，有些账还是要算清”
来人气焰如此嚣张，慕容瑜却习以为常，这些话他听过的数不胜数，毫无新意
六界之中想要取他性命的不缺戚衍一个，只不过相较于其他人，比较难缠罢了
只是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绝不能让此人坏他大事
魔界众人擅长傀儡之术，眼前人虚张声势而已，他不欲同他计较，只挥手一瞬
黑影顷刻化作白纷纷的纸片飘落在地
“我等着你”男子声音浑厚沉稳，带着毫无畏惧的锐气
沧海数万年，他已不再是潜渊那个任人宰割的弱小蛟龙，怜悯卑微等一系列的·软弱已经随着时光流逝，在孤寂无边的等待中一一磨灭
为了那个人，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失踪多日后又回来了，前来听书的小妖和茶客络绎不绝
几名大汉赤着膀子正围坐在一旁屏风大口豪饮，一个瘦弱些的汉子不胜酒力，满脸通红，还没等喝完两只玳瑁色的耳朵就立了起来，同座的人见怪不怪只大声嚷嚷“牛三，把你那劳什子耳朵收起来”
众人皆朝他们好奇的望过去，男子耳朵还没收回来，反而被四处的目光一惊，一条细长的猫尾巴率先弹了出来，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此时说书先生正好入场，吵嚷声慢慢静了下来
男子一袭长袍，手持一把乌青色的折扇，端看是一副少年郎的模样
有人不满“原先的说书人呢，怎如今变成这黄毛小子了”
少年一派盈盈笑意，语气爽朗“先前是我爷爷，他老人家云游去了，特叫我前来接他的衣钵”
台下人总算消停了些，只见少年轻抚折扇，啪的一声展开，一段说书人的故事瞬间开启
“今日我们还是接着上次谈一段燕王宫的往事，来说说当今的燕国女皇，昔日的无双公主”
燕国的天转眼就变了，如今的世道女子也当了皇帝
普通百姓虽不满，却也对这新女皇继位缄默不语，尽量避免提及此事
众人兴致缺缺，大有走人的势头
说书人也不阻拦自顾自的饮了口茶润嗓子，开始进入正题“今儿这一段是从无双公主联合陈国皇室拨乱反正讲起，这一段可只在这才能听到，是我独家的消息”
茶客本就好探皇族隐秘，虽对这位女皇不太待见，却也勉强坐下
“燕王无故讨伐陈国引得众宗族不满，各郡县揭竿而起，无双公主临危受任，收复失地，燕王下罪己诏，自入妖池守塔…”
还没等他说完，台下已经是嘘声一片“下去下去”
有人大声喊道“这我们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说书先生也梗着脖子不退让，振振有词“这是铺垫，铺垫懂吗”说着又赶紧卖了个关子“燕王讨伐陈国真正的原因诸位难道不想知道吗”
还没等台下人反应，少年又接着说“正是因为一本妖书”
“妖书？”众人哗然
“妖书中记载道，只需要百余皇室血脉便可炼制长生不老丹”仿佛怕有人真的照做，少年又急忙补充“这当然是那个妖道蒙蔽燕王的妖法，长生之法玄妙，若真是以人的性命为代价这也太有违天理，就算是魔界中人都不会认同”
他话音一转“但是燕王偏偏信了，燕国皇室一族早已分散，他只好打起了陈国的主意，正如我所说的，先王后死于非命，无双公主亲眼所见惨案，因此逃离皇室，隐姓埋名，燕王有心利用公主诱陈国人前来，因此下了众所皆知的皇榜，有意撕毁人妖两族契约，人人都道他一片拳拳爱女之心，谁知那繁华着锦下竟是烈火烹油，让一介孤女无处可逃”
台下人皆唏嘘，仿佛沉浸在故事里面“这公主当真命途多舛啊”
眼看气氛到了，说书人又加大了一把火力“此次无双公主回到皇室俨然是抱了必死的意志，却未想到阴差阳错，反而成了她活下去的机会。”
“无双公主也是一个能人，一介弱女子，以孤身之力担起一国兴衰，继位之后，大兴民事，减少赋税，为百姓谋福生，相较于前任燕王，确实是真真切切把百姓放在肩上的君王啊
诸位说，这女皇她当不当得”
燕王好战，注重军事战备，连年赋税上涨用作军需，寻常百姓根本没有活路，只能勉强靠着一亩三分地勉强度日，养活妻儿
以往这个时候，大家正疲于奔命忙着赚钱户口
若不是新皇上任，大赦天下，减免了今年的赋税，不然众人哪里来的清闲到茶楼中吃茶
如此一想倒对那位女皇有了几分感激
众人情绪被带到最高处，讨论激烈
“当得当得，真不亏为我大燕国的皇女”
夸赞无双的同时又连带着咒骂燕王的昏庸无道
说书人趁热打铁，将无双夸的天上有地下无，讲得酣畅淋漓，少年抹了把汗，察觉到女人的目光，不自觉朝二层看台望去
无双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眼尾弯起一道小小的月牙
庐月和慕容瑜对坐在旁边品茶
少年看了一会便收回了目光，听着台下对燕王的骂声也勾起了嘴角
人死虽不复生让他再千刀万剐，但是名声可以再臭一些，燕王越狠毒，就显得无双越可怜无助，更容易勾起百姓的同情，对她这个突然继位的皇女更加怜悯，这就是造势
反正燕王已经死了，事情的真相还不是任他们这些活着的人随便评说
况且他也没有说假话，那些罪确实是他犯下的，他只不过将一些细节稍微改动了一下而已。
少年狡黠的笑了笑，继续招呼台下茶客
阁楼中庐月止不住的惊叹“阿楚这一手当真是绝”
无双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不会太明显吗”
“哪里，百姓都有眼睛，谁是真正为民的君王可不是用一两句话便可以愚弄的，你若没有先前做的那些实事，任阿楚说的天花乱坠也无济于事，反而会激起逆反心理，如此时机正好”
庐月宽慰她，无双闻言心安了许多
“如今燕国的事大致了了，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办，接下来就不能陪你了”庐月笑了笑，温柔的替她将耳边的碎发拢起来
眼看无双又有要落泪的趋势，庐月只好捏着帕子停在她脸颊旁，柔声细语“别哭，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等我忙完有时间会来找你的”
无双依旧哽着不说话，庐月手举得都有些酸了，可女子眼眶里的眼泪要落不落的，着实让人挂心，只好依样举着
慕容瑜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投过来，伸手便去拿她们两中间那盏茶
庐月见势立马收回手，顺水推舟将茶递给他
“多谢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