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收网
昨晚一夜无梦，睡得舒坦。瞧一眼床上的沁雪，还未睡醒，卷着被子如同小猫一般团着。
今日要送人小礼，自然是需要打扮得像个嫔妃样子的。
探月替我梳着长发，松月端着热水恭敬地站我身边。
试一试水温，擦洗一番，就开始琢磨怎么打扮打扮了。
可惜我不是明艳妩媚那样的女子，不然也想妆容更为娇艳些。
螺黛轻轻扫过眉头，画至眉尾时，床上有些动静，估摸着沁雪醒了。
“唔——你起这么早干嘛呀？今天也还没有到请安的日子。”
她嘟嘟嚷嚷，回头看眼，这妮子竟然用被子蒙住了头，继续睡过去了……
也好，能睡是福。
又扫些胭脂补补气色，喝了好一段时间的药，人都要被药熏变样了。
鬼使神差的，拿起了眼前最不常用的口脂。
这口脂的颜色，和秋日里的红枫一般艳美夺目，我平日里用的都颜色偏淡。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颜色总是跃跃欲试。算了，待我用过早膳再说吧。
沁雪还没睡够，我也不打算叫她起来，好几个晚上带她出去，累肯定是累着了。
用过一些清粥小菜，又吩咐平盈记着暖着早膳，别让她睡太久之外，交代她今晚上不必去太医院。
心里莫名其妙的总是想着那个口脂。
回到寝殿，在妆台前，悄悄地打开那个东西，稍微化开一些，抹上之后对着镜子，竟然是有些恍惚了。
透过镜子，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镜子里的我……和记忆里晚晚的影子开始重叠……
晚晚和我一样，从来就不喜欢颜色过于鲜艳的口脂。
她第一次用上颜色朱红的口脂，是我在齐语阁挣扎的半年后，那年我七岁。
为了能被赎出去，她在七夕夜里打扮得格外隆重。
我跟着服侍她，在楼上，看到她第一次这样穿着艳丽，如似娇花。
她笑得灿烂，在大厅内倚栏轻舞，红袖抖动，薄绫翻转，如纤纤玉手撩过公子们的身旁。台上花瓣飘落，灯烛柔和，为着她营造绽放风华的气氛。
那个人舞着，歌唱着，全然不像之前素色为伴的她，会随意束着长发，捧着一卷诗书言语温柔，与公子们款款相待的她。
琴声如涓涓细流，与她歌声一同诉说少女心事。
风华绝代不过一瞬间，公子们争相为她痴狂，求着今夜一陪。
没有谁想要带着她离开那里，包括那个时常来看望她的公子。
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失望，但我觉得她应该是绝望了。
以色事人，逃不过的命运。
从那天以后，她再也不穿颜色鲜艳的衣裳了，也没有再用过那样艳美的口脂，通通丢进衣柜深处不见天日，又若无其事地与其他公子继续风花雪月。
只是再不曾接待过谁，谁也不曾留宿过她房中。
中秋的时候，她自缢了。
我因此被牵连，被认为是没有伺候好她，挨了一个月的打，丢回伙房做烧火丫头。
算了，这种往事，不值一提。
这样的艳美颜色，偶尔也是代表着我心血来潮，想要修饰美色的冲动吧。
“走吧。”
如今是快到下早朝的时间，想来他应该还在朝中议事。
在积雪未除的长街上，遇到了贵客。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
我起身站定，微微笑着，“真是巧，皇后娘娘是要去圣宸宫么？”
易氏神色隐隐得意，不欲与我多说几句。
“不劳你挂心，本宫只是去看望看望皇上而已。”
“娘娘请便，臣妾先走一步。”
反正我又不是早上去看，你要吹几句风都无所谓。
行至上林苑紫竹林，这里的积雪未曾有人清理，时不时的有些积雪落下给人惊喜。
幽静安宁的地方，倒是让我心神平和起来。探月生怕我摔着，捡了地上的竹枝到处划拉开路。
竹林深处有一座小亭，上面也没有名字，坐着休息会儿，要是有杯热茶就更好了。
“娘娘，这里好像都没什么人来？”
探月四处打量，入目可见的都是紫竹，也看不出会不会有人。
“你不用看了，宫中妃嫔大多喜欢去御花园，再不济就是太液池，上林苑比较偏远幽静，在这里见到人是比较稀奇。”
“可是坐在这实在太安静了，安静的只能听到积雪落下的声音。”
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这不过才开始呢。
“觉得无聊，自己玩会儿雪也行。”
她得了令也不动，还是觉得站在我身边比较合适。
“坐一会儿就走。”
算着快到了时候，起身去圣宸宫。
按例给赵公公塞些东西，他便格外通融进去禀报了。
哎，我下辈子要是也能做这个事情，天天收各个妃嫔的银子香囊，早就发家了，还不用伺候妃嫔，就盯着皇帝一个人。
不出一会儿，赵公公就笑呵呵地请我进去。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他未曾从折子里抬起头来，我便做主起身，绕至他身后给他捏捏肩膀。
“欢儿本来今日存了私心想来看看君漓哥哥。谁想到折子这么多，欢儿还来打扰您……”
他一如既往地温柔抚慰，“倒也没有，折子也快批完了，你要不来，朕也没个人说话。”
我有些疑惑，皇后今早不是来过吗？
“可是欢儿早上出来闲逛，还碰着皇后娘娘去圣宸宫呢，欢儿才不信珊绫姐姐与您没话说。”
“没有吧？朕没看到她来。”他随即又想起什么来，回头紧盯着我。
这种狐疑和思索的目光久久束缚着我，我有些不适应，想要别过头避开他都不能。
“朕今日早朝，连安平侯都支持立皇后之子为太子。”
“皇后现在，这么早就开始拉拢朝臣了么，令袂不过才七岁。去年冬日，朝臣就吵着立长立嫡！”
他的气愤，我感受得到。只是没有想到，爹爹会这般信任干脆。
去年冬日，不就是他与我商量着放东宫废妃出来的那段时间么？
“皇上别气了，大臣们就喜欢操心这些，到时候皇子再多一点，他们也就懒得闹了。”
我放肆地用手抚住他的脸，贴着他的额头继续安慰着。
“再说了，立长立嫡这事，历朝历代大臣都一个样子，您正值壮年，操心这个也是太早了。就是不曾想到爹爹也会支持……皇上不用理会，欢儿在您身边呢。”
“也罢，去太液池散散心，御花园里走到哪都是妃子，朕都没个清净地。”
他起身走着，周身气势让我有些害怕，只能跟在后面沉默无声。
本来还想着指个路，这下他自己去了，真的是很省我的力气。
太液池蓬莱岛，早已有人等待那处。
与他一路闲逛，他心情似乎好些。
“谁在那里？”
君漓突然发问，眼尖得很，蓬莱岛雾气弥漫，我都没看清远处亭台站着个人。
远处一人缓缓走来，屈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思檀？朕倒是许久没看见你了，君棋还好吗？”
“皇上挂念，棋儿很好。”郑思檀看了看我，有些惊讶，“皇上与贵嫔娘娘同游呢？”
“不过是随处走走，这蓬莱岛也算是个心旷神怡的好去处。”
我看他还有继续游玩的兴致，朝着郑思檀微微点头。
“皇上难得见思檀妹妹一次，欢儿并不介意妹妹与我们同游的，不过欢儿这几日身子未好，这晌午了又要回去喝药了……”
似乎是感觉到我在顺水推舟，他也顺着我的话说下去。
“既然这样，今天不用宣侍寝了，朕去思檀那吧。”
他又一次看向我，脸上有些歉意，“注意身子，朕明日去看你。”
“好。”
去了才好。
我离开太液池，给探月使个眼色，她心领神会，立刻往未央宫那边去。
夜里，如我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