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悔意
在掖庭里能遇到绝世容颜的宫女，这种机会并不多。
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若她以后还是个宫女，说不定能为我所用，她要是想爬上龙床，我送她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宫女出身的亲信，要好拿捏得多呢。
探月带着松月与平盈去学规矩，交代宓秀宫的一些要注意的事情。我便开始盘算着海美人的事情。
如今汐美人容貌尽毁，日后得宠怕是难了。
海美人又与我的宫女翠熹有所来往。
这段时间我是不能侍寝了的，想要用老法子也是无计可施。今晚君漓必定留宿关雎宫。估计不出两月，易珊绫就要被提前解禁足了。
说起易珊绫，在宫中也是个看起来贤惠得体的主，哪怕如此专宠广结善缘，也免不了有所树敌。
她与海美人自然是交好的，不过汐美人……
啧，宫里还是人不多，大多还是从东宫跟过来的，说起来选秀也快到日子了。三年过去，新面孔也涌进宫里了。
“朕会护着你，让你无忧无虑的在宫里生活。”
君漓的这句话好假，无忧，这是无忧了么？宫里的女人，只要活着，争斗就会永不停息！
皇宫里的女人从来就没有无忧无虑这一说。
是夜，探月前来通报，君漓今晚宿在关雎宫朱鸟苑。
朱鸟苑？她怎么选的地方，此处的寓意字面上对她来说就和鸟笼子一样毫无区别。
我端坐着，瞧着镜子中的自己，年纪算起来连双十都不够。进宫那会，是建昭二年的夏天，那时自己才是十六岁。
我是求着爹爹让我进宫的。
爹爹最终还是续弦，娶了冯国公家的女儿，育有一子一女。
我刚回府的时候，满心欢喜地，接受爹爹给我的补偿。
嫡母生的小弟弟也才记事，我走到哪里便跟到哪里，我实在是受不了，就交代他的乳母不许再带他跟着我了。
妹妹还很小，不知道我是谁。
接着就是各种珍奇古玩和胭脂香粉如流水送进我的院子里。
我心里很敬重爹爹，直到某天，嫡母来看我了。
我正在品赏书法大家亲自绘制的折扇。
她见我正在赏玩，最终还是开了口。
“欢儿在府里如此开心恣意，想必侯爷是很高兴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请她有话直言。
“欢儿，这些年你在外面，我隐隐听到些风言风语……”
她不说下去了，即使不说下去我也猜得到说的什么？说我在外孟浪靠男人过活，说我还想攀富贵，故意拿了信物来认安平侯。
哈，世人一张嘴，真是要把人用唾沫星子摁到土里，翻身的机会都不给。
“母亲说些什么，欢儿不知道呀？”
我笑嘻嘻地，继续把玩手上的折扇。开合开合，每每完全展开扇面，就是它的姿容大放光彩之时。每合上一节扇面，美色隐匿，却也难掩其中风华。
嫡母叹口气，最终还是直截了当的抛出那句话。
“你可有意中人？”
“有。”
“母亲会与你父亲合计合计，这些年给你准备的嫁妆也不少，你看你中意的是哪……”
我不等她说完，直接告诉了她：“欢儿心里只中意宫里的那位。”
嫡母扯了嘴角，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劝我说换一个。
我很认真的对她说，我只中意他。
母女俩沉默良久，她让我再继续玩会儿，就回去了。
好像过去三年，我的心里好像没有那么，特别喜欢他了。
兴许是过去多年，让我也逐渐麻木接受他那么多的女人，我甚至诧异自己，能推着君漓去了关雎宫。
到了该歇息的点，我却辗转反侧，眼睛干瞪着。
探月迷迷糊糊睡着，我也不想吵醒她。
我盘算着这宫里最近的事，左不过是汐美人毁容，可是过去了好几天，掖庭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正常情况下审问宫女，一两天就吐东西了。除非对方给得太多，让她根本不肯开口。
看来还是得去掖庭走一遭呀。先前去掖庭选宫女，竟然也没人透露调查风声。
这么想着感觉就有些困意，终于能睡过去了。
清晨醒来后精神仍然是有些不济，去了建章宫给太后请安，太后瞧着我精神有些差，赶紧宣了太医令过来。
“启禀太后，楚嫔娘娘的身子薄弱，还需多加调理，不知微臣给娘娘开的药可有喝完？”
这才几天……怎么喝得完。
“还没喝完呢，这也不急于一时，本宫会记得喝药的。”将太医令打发走了，看太后脸上仍是担忧的神色，只得轻声宽慰，“您也别太担心欢儿，欢儿还好好的呢。”
“是是是，你呀，可要多注意点身子。今日早上择灵过来给哀家请安，哀家瞧着她，好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你若得空去替哀家看看，让哀家放心啊！”
太后到底还是在意这个远亲族女的，我应承下来，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
今日不如去奉天楼祈个福，保佑自己身体康健，虽然听着缥缈，但至少心里会得到一点安慰。
探月叫来轿辇，载着我去奉天楼。
奉天楼望仙殿。
殿内香火不断，烟雾缭绕，我点了三炷香，跪在地上。
如果上天有灵，请让信女身体好转一些，信女还想再多陪伴宜瑛一些日子，直到她出嫁。
一拜。
二拜。
三拜。
我把香供给这满殿神灵，祈祷他们可以听到我的心声。
“娘娘。”
探月本应在殿外候着我的，她怎的突然进来寻我。
“娘娘，奴婢瞧见了一个人影自个去了观仙台。那背影似乎与何嫔娘娘有些相像。”
这不会说曹操，曹操就到吧。早上太后还让我稍微关照一下择灵。
“探月，你在这里等着，本宫去一会儿就回来。”
我倒要看看，你去干点什么。
一路悄悄跟着到了观仙台外，远远瞧着掌祀匀褚和一个女子说话，那女子可不就是择灵吗？
我再靠近些，总算是听清了他们在聊点什么。
“掌祀大人，我……”
“真是恭喜。恭喜娘娘，连带着你的亲族，得偿所愿呢，从此往后你也没有什么忧虑之事了。”
“但如果娘娘心中还有所忧虑，那奉天楼也不再是可以为您消解的了。”
“得偿所愿……是的，我只是想来谢谢您。”
“不必，本座也已经得到了应得的。”
“你要真想谢，往后便这样恩宠所得赏赐多送去你师父那边，接济苦弱，也算是本座所愿。”
“毕竟你和奉天楼并没有什么瓜葛。”
“这个我知道。但我为什么……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高兴？”
“即使是我前两日已经册封成嫔，心里反而有些害怕。”
“后宫艰险，没有那么容易高枕无忧。后宫中尊贵如易贵妃，不也落于下风了。”
“这个我明白，只是多少对太后心怀愧疚吧。”
“她对我很好，但我回报她的只是一场彻头彻底的利用和欺骗。”
“所以害怕有一天……她会知道真相。”
“没关系，像你这样昧着良心的人这世上多了去了。”
“会知道真相的，这也不光是太后，还有易贵妃、皇上、你的师父。这应该无需本座多言吧。”
“你也不过是伪装成潜心修行的样子，还编造天子有难的谎言罢了。”
“我——”
“往好的想，至少你此番入宫，能让你师父接济更多穷苦之人。”
“往后我可以多来奉天楼吗？就像太后娘娘和其他后妃那样。”
“请便。”
“多谢掌祀大人。那我今日先告辞了。”
呵！
呵呵！
枉费太后还关心体贴她！若是君漓知道，她编造出这种天子有难的狗屁谎言，这会儿怕是已经在冷宫里等着空度余生了吧。
真是可怜易珊绫，还被择灵摆了一道。
择灵略微有些麻木地走了回去。可我最后听到匀褚还说了些什么。
“……矫情？”
那这两个字也确实符合对择灵的评价。
当我回到望仙殿的时候，探月却不在此处等我了。
我东张西望像个做贼心虚的，却发现择灵正在殿内祈福。
呵！
心中有愧来寻求神灵安慰吗？
不过她这副德行，倒是会成为我大做文章的可取之材。
你最好是得宠，否则别怪我下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