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虚情
桌上四菜一汤，白炸鸡、白炸春鹅、蜜渍豆腐、荠菜团子、鲜辣鱼汤。
样样色香味俱全，样样是宋言志不喜的。
“怎么了？厨房备的菜不合胃口吗？”
梁知渝明知故问。
宋言志脸色十分难看，嘴上没再多说什么，却迟迟不动筷。
梁知渝主动盛了一碗鲜辣鱼汤，放到他的面前。
“这是从扬州运过来的银鱼，一路都用原地的湖水养着，好生新鲜，国公爷尝一尝。”
宋言志勉为其难，仅尝了一口，便迅速将碗放下。
“皇后娘娘两日后在宫中开百花诗会，到时夫人陪我一同进宫去吧？”
梁知渝夹了一筷子白炸鸡，细细品尝，并不回答。
宋言志微微皱眉：“怎么？你不乐意？”
梁知渝反问道：“我像是乐意的样子吗？”
没想到她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宋言志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是陈妹妹伺候得国公爷不高兴吗？怎么国公爷不带陈妹妹入宫，而要带我这个令国公爷生气的人入宫呢？”
宋言志说道：“皇后娘娘所办诗会，哪有妾室出席之理？”
梁知渝微微点头道：“确实是，不过我也没有听过有哪一家的主君，一连几月不入主母院子的道理？”
每一句话都怼得宋言志哑口无言。
见到国公爷接二连三地吃瘪，夏花和秋霜在旁狠狠地掐自己的手，拼命地忍住笑意。
“夫人，这是还在怪我？”
憋了半天，宋言志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哪里敢怪国公爷呀，我一句话惹得您不高兴，你可就要拍桌子摔碗筷的，我这栖云轩没有下多少银钱，不够国公爷您摔的。”
梁知渝这话一出，宋言志才发现这手里的碗、桌上的盘，都是下人用的规格。
这是在暗中讽刺他动不动就暴怒如雷，胡乱砸东西啊！
一旁的秋霜已经快忍不住笑出来，赶忙寻了借口拉着夏花跑出门去，只留下他二人在内屋。
梁知渝眼看宋言志仍在强忍着怒意，便又添了一把火：“国公爷，您动筷呀，这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这些菜不是往日里您最爱吃的吗？”
宋言志握紧了拳头，竭力克制住自己发火的冲动。
她这是故意的。
这动作落在梁知渝眼里，她十分舒心，见自己已戏弄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国公爷太久没来栖云轩了，都和知渝见外了，国公爷要赴宴，知渝作为夫人，自当陪伴在侧。”
“怎么国公爷还要询问知渝愿不愿意去，是不把知渝当做您的正室夫人吗？”
在即将要发作时来了这么一出，宋言志心中的怒火消了大半，但有气不能撒，却是难受至极。
他此时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也不知该责备，还是该出言应下。
只能不顾平日里最厌恶的鱼腥味，将自己面前那碗鲜辣鱼汤一饮而尽 ，便称自己吃饱喝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见他逃一般的离开栖云轩，梁知渝她抿嘴一笑，心情大好，有滋有味地进起晚膳来。
好不容易见宋言志走了，夏花和秋霜才敢回到里屋。
“今个儿是怎么了？我没看错吧？夫人您和国公爷都太反常了吧？”
夏花一进屋，便不断地发问。
梁知渝头也不抬地吃东西，说道：“怎么反常了？”
“您今日说话，一句比一句阴阳怪气，天哪，我看到国公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吓死我了。”
夏花捂着心口继续说道：“我时刻都担心，国公爷抬手就把这菜给砸了。”
秋霜也十分不解：“最反常的是国公爷，平日里，夫人若有一句不顺他心意，这桌上的东西早就被摔到地上了，今日夫人都当面刺激国公爷了，国公爷竟喝了一碗最讨厌的鱼汤，就走了？”
夏花连连点头：“反常，实在是反常。”
梁知渝听她们一本正经地讨论，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两个丫头太可爱了。
她耐心解释道：“有什么反常的？有求于人的时候，自然要忍气吞声，难不到摔了我的碗，搅了我吃饭的兴致，还想让我心甘情愿地陪他入宫？”
夏花听完，深以为然，难怪夫人敢这么揶揄国公爷，原来早知道他有求于自己。
不过秋霜却敏锐地发觉了不对，迟疑地问道：“夫人，以前您也揶揄过国公爷，但你那时是真的生气，气他不把您宠妾灭妻，气他没把您放在眼里，可是今日，秋霜怎么觉得”
秋霜欲言又止，怕自己说错话？
梁知渝问道：“觉得什么？”
“觉得您，似乎是话语之间好似在吃醋，不是真的生气，你好像在埋怨国公爷过了这么久才来赔不是，也气国公爷一连几个月都不来栖云轩，更气国公爷纳了陈姨娘，又这么宠爱她。”
“什么！秋霜你这么想，是疯了吧？”
夏花都听不下去了，吃醋？自家夫人怎么可能为这个人吃醋！
秋霜一脸委屈，她本就不想说，那夫人都问了，她也只能说了。
而且，并非她胡思乱想，实在是今日夫人言行举止太反常！
与之前跟国公爷针锋相对的夫人判若两人，她自己也怀疑，夫人莫不是吃错了药？
梁知渝听完，倒没多大反应，只是淡淡地说道：“国公爷是我的夫君，他不来我的院子，偏疼陈姨娘，我若一点醋都不吃，岂非不正常？”
“啊？可夫人您以前不是说过，国公爷不来咱们院子，您还更自在些么？”
夏花实在没想到这样的话，能从如今的梁知渝口中说出。
秋霜也一时愣住了，印象中她的夫人可一直排斥国公爷的呀？
怎么一起吃顿晚饭，这感情就死灰复燃了？
“那是以前嘛，经陈妹妹那么一劝，我也想明白了，我已嫁入文国公府，总与国公爷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儿。”
“与自己夫君水火不容的，也不能真的和离了吧？既然不会和离，国公爷也愿意先拉下脸，那我也不必再揪着往日的事情不放，大家都和气一些，往后的日子更好过一些。”
梁知渝从容放下碗筷，又拿锦帕擦净唇角，好似没看见两个丫鬟疑惑又惊讶的神情，只道自己饱了，随后便去另一屋看孩子。
默默收拾碗筷的夏花和秋霜，只觉得夫人今日怕是真吃错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