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来给你当司机啊
何也放轻了音量。
李光宇承认，他被这个“轻一点，可以吗”给戳到心里去了。
何也的声音，清冷而干净。犹如霜寒露重天的清泉，点点滴落到略微结霜的石壁上，是清脆的闷响。此刻语气软软的，带点娇俏。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抹白皙的后颈跟清瘦的身影，此时鼻尖萦绕了一股让人觉得舒服的清香，似乎是某个大众牌子洗衣液的气味。他不禁靠近了些，仿佛更闻得清楚。
李光宇认出了何也。
这不是周五被推到自己怀里的小倒霉儿蛋吗？声音这么好听？
长得又白净，声音又好听，又好闻，就该是个手办小人儿！李光宇肯定地想。
李光宇从小就喜欢小巧精致的东西和人。精巧好看、好玩、稀奇古怪，这些都是吸引他兴趣的东西的形容词。
他就像一个有收藏癖的人一样，课桌里、家里、私人空间全扔的是一些小巧精致、稀奇古怪但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的“废品”，范女士尊重他的喜好，从来不问不说教也不给他扔，甚至会在大扫除的时候帮他擦一下灰，拾掇一下摆在合适的地方。
甚至于小胖子浩浩都是他从幼儿园里面捡来的……
景浩小时候其实是个小胖墩，因为小时候生了场大病，经常躺在病床上，后面长时间持续吃了太多药，小小年纪就虚胖了不少，在家里休息了一年，跟同龄的小朋友接触得少，五岁的宝宝说话也连不成句，有事了只会哇哇哭。因为这两三年打针疼了哭，吃药苦了哭，强制躺在病床上的浩浩遇事只会通过哭来表达自己的情绪，然后吸引大人的注意力。
那天被插队的小朋友抢了自己应该分到的热牛奶，浩浩急得一屁墩坐在了地上，着急得哇哇哭，因为家里大人告诉他不喝牛奶不按时吃饭就还会生病，要在家躺着，就不能自由的出来跟小朋友们在一起玩了。
低头挨个发牛奶的范恬这才注意到了领到牛奶的小朋友队伍里，有个坐在地上哭的浩浩，立刻起身准备过去，这家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小胖子一直哭，会生病。
而在队伍末尾目睹一切的小宇抢先一步，从那个小朋友手里，一把抢过了浩浩的牛奶:“这是别人的，不是你的。”
在那时的小宇眼里，就是一个白白胖胖又圆圆的小熊宝宝坐在地上哭了，他上前一步，双手穿过坐在地上小浩浩的胳肢窝，轻轻松松把人提溜起来，跟抱家里的玩具小熊一样。
小宇本就比同龄人长得快，高别人一头，而略微健康才出来上小班儿的浩浩则是稍微矮一点。提溜起来，是轻轻松松。
“以后我抱抱你。”小宇当时的话，就是现在“我罩着你”的意思了。
后面景浩越来越注重自身健康了，生生追上了他的个子，还长得比他壮实。胖是不胖了，白也是不白了。
小熊宝宝现在是一米七八的壮汉。只有那圆圆的小脸儿还能看出来小时候的影子，不过李光宇早就把他踢出自己喜欢的物品的行列了。
不要糙汉子。
至于面前的小人儿声音好听还可爱，这跟周五出声吓到他的小倒霉蛋儿有关系吗。虽然不至于到喜欢幼儿版景浩那种地步，但李光宇对一切他微微在意的事情都保持良好的礼貌。
当然他也是有对同学保持基本礼貌的，但这不一样，他对小倒霉蛋是良好的礼貌。
认真说话的何也跟扯着嗓子突然出声儿的何也有关系吗，可太没有关系了。
不然李光宇也想得起他今天才被何也吵醒的那茬儿事。
“可以，当然可以了。我以后注意啊。”李光宇这才是放下了他那只习惯成自然的腿，忍不住直接整个身子面对着何也，两只大腿一叉，胳膊肘往何也桌子上一放。
何也觉察到了对面人的动作，感受到了有热源向他靠近。这大夏天的，这一如既往的胳膊砸桌子的声音，就算是乌漆嘛黑的环境，想不注意到都难。
何也下意识跟别人保持距离，双手放了下去。
景浩：“李～光～宇～”
“诶，同学，你叫？”
“何也”，何也说得快，“也”字发音没有发的很清楚。
“荷叶儿？就荷塘里边儿的？”何也说的这声，在河南话里听着，倒也真的有点像荷叶。李光宇下意识也用河南话回了一句。
他好像听过小胖说过什么小荷叶声音好听，班级第一之类的话。
“你就是咱班第一？我听小胖说过你，他说你学习超级好，说我昨天冲撞了学霸要倒霉了。”李光宇听对方没说话，狐疑:真的有人姓荷叶的荷吗？难道是他这个学渣认知短浅了？
何也是想反驳的，可对面人啪啪啪地说，他觉得怎么也不是反驳的时机，便不说了，专心等着你问我答。
李光宇：“那年级第几啊？”
景浩：“李～光～宇～”
何也：“我不厉害，上次年级第三。”
“这还不牛啊？你知道我年级第几吗？咱年级一千来个人，我就在那一千名开外。”李光宇这会来了兴趣了，语气急促了几分，说着还手欠摸索何夜的桌面，摸到了一个笔袋就开始动作。
当然是人说话下意识的行为。
人处在放松的环境、无目地的闲聊时，总会摸摸索索身边的东西，反复做一些无意识的动作。
比如把何也的笔袋拉开，把笔一根一根掏出来，再放回去，拉上笔袋，然后重复这个动作。你问他数清楚几根笔了没有，那自然是没数的。
“还好吧，成绩不是一切。”何也虽然成绩好，但他是真的觉得成绩代表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成绩只是对他来说很重要而已，这是现阶段能让他脱离那个让他时常喘不过气的家庭，唯一的出路。
何也深知成绩不是衡量人品的标准，更不是攀比的工具。更何况面前的李光宇就是有力地证明，这更让何也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也这么觉得啊！我就说嘛，咱成绩吊车尾，人品可不吊车尾。”李光宇语调都不由得上扬了几分。
“嗯，你挺厉害的。”基于对伸张正义的李光宇得出的评价。
“李～”后面的声音刚蹦出一个字，“要来你来，再给我叫就给我爬。”李光宇话锋一转，冷漠地冲着后排说道。
这小胖叫魂儿呢，搁这儿一直李光宇李光宇的。
被这一打断，李光宇没听到何也的回话。
何也也被这迅速转变的语气吓了一跳，没回话。
李光宇不说话，何也不会主动开口。此时的氛围算不上尴尬，有种刚认识的人你问我答，但腼腆的两人还想继续深入的珍重。
李光宇丝毫不觉得转变的语气会吓到别人，毕竟他习惯了一边哄范女士，一边扭头嫌弃他油的不行的亲爸。
“诶，你想过以后要干嘛吗，学霸。”
“我不是学霸，我在省里排不上什么好名分。”此时何也终于有机会认真反驳别人喊他学霸这件事了。
“诶，好吧好吧，我错了，你叫荷叶是吧，小荷叶行了吧！”
黑暗里何也微微皱眉，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叫自己小何也。他哪儿小？虽然个子不高，但也是这个年纪的平均身高。
不到一米七，也就比李光宇低那么点吧。
“我想去做翻译。”
“诶，这不挺好，走南闯北，我来给你当司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