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屋里屋外各有心思
常欢盛肉的时间,常小五已经把角落里有点瘸的圆木桌摆好。
常欢把盛起的肉摆上桌,常云也给他们把晚上留的野菜粥端桌上,然后就想回屋里去了。
常欢拉住她,给她取了一副碗筷,“二姐姐帮着做的,怎么做完就溜走,一起吃点儿。”
“我才吃过不久,你和四叔小五吃。”
常小五吐槽:“二姐,是肉不香吗?四姐让你吃,你就吃,那野菜粥没点油星子的,我撒泡尿,肚子就空了。”
常欢夹了块肉堵住他嘴,
又让他去把常老四叫出来吃饭,他还有一碗野菜粥没吃。
常小五应了一声,急哄哄就往外跑。
嘴里的肉可太香了。
没多久就把常老四给拉了过来,叔侄俩小声叽咕着。
“你说你这猴孩子,四叔回来路上吃了饼子,现在不饿,你们自己吃就行了……”
“四叔,你不吃,我四姐也不让我们吃!”
常欢:“ …… ”听起来,她好像个模范的孝子贤孙一样。
陈氏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嘴角也憋着笑。
老太太照旧骂骂咧咧的。
但是那碗肉也被收起来了。
半勺猪油,小把盐巴,换一大碗实实在在的肉,老太太还是知道这算盘怎么划拉才是划算的。
毕竟老两口也是许久没舍得割肉吃了。
屋里还有个老闺女要宠。
这边开始喝粥吃肉,油灯吹灭了,就着灶火的亮光,几人吃了美美的一顿。
常小三先前出去,据说要去他大爷爷家接老常头回来。
常欢留了一碗出来,让陈氏晚点带回屋给常老二父子俩尝尝。
常老四把粥唏哩呼噜几口喝完,又吃了半碗板栗兔肉,留着半碗就不动了。
常欢心下明了。
他没把吴氏一起叫来,怕常欢拧起来,连饭都不想吃。
这母女俩这几天眼看着又别扭上了。
但是双胞胎他日常还是宠着的。
五岁的孩子,也馋肉。
常欢无意为难他,还给多扒了几块肉进他碗。
常老四就憨憨笑着回屋去了。
陈氏吃了几块就不舍得再吃,只让几个孩子多吃点。
能吃肉的机会不多,就可着孩子来。
倒是她对板栗这样食物的口感很是惊艳。
“这叫板栗的,吃着还怪好,放粥里头煮,能比野菜粥好吃多了吧,粉粉糯糯,吃完了舌头都甜丝丝的。”
常欢点头,“二伯母明早煮粥,往里头放点板栗吧。”
陈氏点头应好。
反正板栗现在堆在柴房里,还是一堆扎人的刺球,老太太没能收拾起来,先吃它几顿再说。
几人吃完晚饭,陈氏和常云又揽了碗筷洗,让常欢洗漱一下,早点去休息。
常小五早就摸着吃得滚圆的小肚子回二房屋里炕上躺着了。
今天走了那么多的路,明天一早还要上山去收另一棵板栗,那收回来的可是自己的。
常欢也不跟陈氏母女俩抢碗筷洗了。
提了木桶打了热水兑温,进了柴房隔出的一小间浴房里,摸黑给自己随便擦洗一通,又凭着手上的感觉给自己穿上今天晒干的衣裳。
好在回屋一看,没穿错。
这坑爹的古代,灯油费钱,农户人家里,一旦入夜,想干点什么事,伸手不见五指,都两眼一抹黑。
糊着纸的窗户依稀透进来些许月光,待久了,也刚好是眼睛能适应的光线,虽然也看不清屋里的实物。
常欢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两只手平放在胸口。
那里有个装着她全副身家——三两银的荷包。
她计划等这两天忙好板栗的事,她就找时机去一趟镇上。
有条件买个小炉子和一只小铁锅回来,时不时能在屋里打打牙祭。
至于院里这帮人怎么想,要怎么作妖,都由着他们去。
***
常欢吃完洗洗就躺平去了。
其他屋里可还热闹着。
二房屋里坑头上,常小三正陪着自爹吃着兔肉。
兔肉入口软嫩、板栗嚼着清甜,常小三不由问了起来。
常老二是吃着再好吃的,也说不出一句赞美的人。
但他有问必答就是。
“欢姐儿在山上发现的,你都吃了肉了,明天起早些,帮着欢姐儿去山上收板栗。”
常小三听着话里有异,接着打听。
结果常老二和常小五一人一句,把事说了。
常小三低头思索了一番,迟疑地抬头:“陆园……”
他又吃了一口兔肉,“她厨艺很好?”
常小五反驳他哥,“四姐厨艺难道不好?三哥,你吃着四姐做的兔肉,说着这个话,良心不痛吗?多好吃的肉啊!”
常小三:“ …… ”他家小五已经被一顿肉迷住眼了。
不过他是个好哥哥,不跟弟弟争一时长短。
嘴里的肉的确也不能说不好吃。
二房父子说着家里家外的事,三房那里的柳氏已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常小三把老常头从外头接回来,送到正房就退出来了。
跟着退出来的,还有又被老太太挥手赶出来的柳氏。
柳氏回到自个屋里就跺脚气上了,“这个死老太婆,要人伺候的时候就想着老娘了,有好东西的时候,一丁点儿都不舍得从指缝里漏出来。”
“这一家子,谁伺候她的时候多?连你那见天被喊着心肝肉宝贝的老姑,人家都没伺候过她两下子!老娘真是上赶着找罪受……”
常欣坐在坑上梳着头,听柳氏牢骚完才偷偷撇了嘴,她娘忘了她爹是怎么败家的了。
老太太已经对二房够宽待了。
她娘也就是自个儿手上没捞着好,得不着实惠罢了。
好处都在她爹那儿,只是可惜,她爹也是个不靠谱的,那双漏财的手,攒不住钱财。
常欣打从知事起,就有自己的小心思,她爹靠不住,她娘是个小肚鸡肠的,兄长比她爹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幸好不赌罢了。
她二房几口人,竟都找不出一个能让她依靠的。
她十六了……
常欣抿唇看着铜镜中不大清晰的姑娘面孔。
这具原本不争气的身子,近几年也养得差不多了。
她该有个好去处的。
想着老太太白日里和老姑常宝儿偷着说起的话,常欣陷入了沉思,连她娘柳氏后面还说了什么也没注意。
正房里,老太太也正和老常头说着事。
常宝儿在一边吃肉,一张肖似她亲娘的脸没什么表情,但她耳朵竖着,听得仔细。
“要不就托人打听打听?梁媒婆说,那人是猎户,家里祖祖辈辈都是以打猎为生,日后,我们宝儿也不愁没肉吃了。”
“……家里的独子,前头刚过了孝期,家中爹娘都去了的,我们宝儿嫁过去也不用受婆婆磋磨,自己就能掌家。”
饱了口福的老常头靠在炕上眯眼听着,“这……家中这么冷清?爹娘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一个?那遇事能有人帮衬一二?”
老太太白他一眼,“你老常家吃饭的嘴倒是多,能顶事的有几个?遇着事了,还不是得靠卖田卖地?”
“人家那一个顶你仨儿。”
这话没一个字是老常头爱听的。
虽慑于老太太的泼辣闹腾劲,但也尽量表达自己的不满,“说什么浑话,有你这么看轻自家孩子的亲娘?”
“哼!”
老太太也不想认。
可遇到事了,才见真章。
非但如此,几个儿子还一个个都是讨债鬼,尽都往她跟前要银钱。
她老常家真就难到了这地步了?
除了有几亩田地的收成能勉强糊口度日,底子真就太薄弱。
她平复了一下郁闷的心情,“真有事,或宝儿受欺负了,她不是还有娘家四个兄弟?还能怕了他去?”
老常头偏了偏身子,嘀咕道:“方才是谁嫌弃儿子不顶用的?”
“……死老头子,我跟你说事呢!”
“说,你说你说。”
“梁媒婆还说,他家愿出二十两的彩礼……”
“ ……盖了三间青砖瓦房。”
一顿如数家珍,把原本心无波澜的常宝儿,也听得脸颊有了几分泛红。
***
夜里各房七嘴八舌地,各有谈资。也有人喝得烂醉,三更半夜才被儿子搀着回来,回了屋里就被女人捏着大腿软肉掐。
常欢一夜好眠,神清气爽。
昨晚吃得好了,早起也没有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焦灼。
厨房里的陈氏和常云早就起来忙上了,因为早上要去收板栗,常老二父子仨和常老四今天也不下地,早早起来准备。
常欢起来的时候,板栗杂粮粥熬好了,麻袋扁担箩筐也备好了。
常云给她准备了一个装水的竹筒,灌了一竹筒晾凉的温开水,竹筒两边还穿了麻绳,可以斜挂在肩上。
“这是你三哥自己做的,家里下地干活的都有一只,这只是小五的,那小子出门都不愿带水。”
常云说话又轻又缓,“你们这一上山又要大半日,这竹筒里的水你带去。”
常欢低头看垂在腰间的竹筒,筒身还刻有一个“常”字。
辨识度一下就高了。
她笑着谢了常云,回屋捧了一把昨天煮熟的板栗给她。
常小五也从床上爬起来了,另一棵板栗树只有他知道,他要带路。
一行五人,各喝了碗粥,就踩着露水赶往山上去。
陈氏还是不舍得放弃野菜,粥是野菜板栗粥。
只不过野菜少放了。
多加了板栗,咬起来粉粉甜甜,中和了野菜的涩味,吃起来倒比纯野菜粥口感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