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别动,让本宫抱一会儿。
那一晚两位皇子就寝在圣主殿,其余君臣可回府邸。
夜里亥时,三皇子所在厢房传出“咚”地倒地声,冷煜尘瞬间惊醒。
“河狸,芜姜。”
他轻唤一声,却未得到暗卫的回应。
室内漆黑一片,冷风从支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隐隐的血腥味。
十岁的冷煜尘缓慢拔出手里的配剑,锐利的鹰眸四处梭巡偌大的寝屋。
两息之后,他侧旁银光一闪,传来空气被撕裂的闷响。
冷煜尘闪身一躲,甩开刀鞘迎击,怒喝:“你是谁?”
“呵,杀你的人罢了。”
“没了你,太子之位便会赐予大皇子。”
那人一身黑衣,身材高大,黑布蒙面,双眼轻视傲慢。
确实,他有轻视的资本。
才十岁的冷煜尘,无论习武天赋有多强,也打不过一个三四十岁的成年高手。
黑衣人所出杀招皆为狠辣无比,不到片刻冷煜尘身上便多了几道重伤。
发送信号的响箭皆被夺了去,冷煜尘只好从侧窗逃走奔去国师所在的圣主殿正堂。
但路上早就埋伏了无数敌手,今夜便是奔着他的命去的。
夜空中不知何时阴云重叠,惊雷阵阵,遮掩了这方院墙武器击打的声响。
“在西边,快追!”
“他中了毒,跑不远。”
“有什么可担心的,寒毒可是无解之毒,中之必死无疑。”
数不清的黑衣人包围了三皇子所在的寝院,冷煜尘右手鲜血淋漓,剑都拿不住。
他咬着牙匍匐进一个狗洞,爬去了另一个空院子。
但耳边突然传来焦急慌乱的嗓音,令他脊背一僵,杀红了眼的眸子扫向发声之处。
“澜儿,你坚持一会儿,哥哥带你去找御医,找国师。”
“别再吐血了,求你了。”
“对了,这里不是住了皇子吗,他们身边肯定有御医的。”
一个十五六岁的蓝衣少年抱着一个五六岁的花脸男孩,语气颤抖,步伐紊乱,正胡乱翻墙打转。
国师擅长奇门八卦,圣主殿内外皆设下许多阵法,不懂行的人极容易迷路。
冷煜尘进了这座院子,也就入了同一个法阵。
他认出那个小男孩是午后游行所见的那位骑在别人脖子上的人,遂发出声响:“救我。”
“谁?”
正在跟阵法相斗的南屿转身,几步走至冷煜尘趴着的地方。
见他伤势严重,便把冷煜尘挪到墙角靠着。
“咳咳,呼噜哥哥,我要见我爹。”
他怀里的男孩哭嚷,不到一会儿“哇”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接着难受地嫌弃血黏腻。
南屿急忙用帕子帮他擦拭,慌乱地道歉。
“都是哥哥的错,我就不该带你去看祭天大典来消除疾病,你再忍一忍,哥哥很快就找人来救你。”
他看向冷煜尘,夜里漆黑,他眯眼看了片刻才看清这是陪国师游行的其中一个皇子。
看来指望御医是不可能了。
南屿拽着他衣领问:“圣主殿怎么走,你带我们去。”
冷煜尘咳了两声,听到身后黑衣人的脚步声愈发靠近。
他眸光一冷,迅速夺走了南屿抱着的江澜,用匕首划到江澜的脖子处,威胁南屿。
“本宫告诉你如何出阵法去圣主殿,但你得帮本宫引走外边的黑衣人。”
他腿受了伤,走不了了。
“你找死。”
南屿一把扯过冷煜尘的衣领,眼眸通红。
冷煜尘不为所动,面容冷静到可怕:“你在此打转,不过是消耗你弟弟的救命时间,你按本宫说的做,出去把国师找来,大家都能活。”
他的匕首更贴近江澜的脖颈,语气加重:“你再犹豫,不远处的黑衣人杀过来,我们谁也逃不掉。”
南屿看了眼他的伤势,也听到了不远处好几人的脚步声。
“你说,生门在哪?”南屿松开抓着的衣领,眼眸锐利,“我离开的时候,我弟弟要是多了一丝伤口,老子拿你全族性命。”
天色黑的好似被泼浇了淋漓湿墨,惊雷轰隆作响,墙上的旗帜垂打,氛围焦灼无比。
冷煜尘点头应允,接着告诉了南屿破阵的关键及圣主殿的位置。
南屿深深地看了眼江澜,沿着正确方位飞身掠走,很快便把不远处的黑衣人带去了其他院子。
“咳咳,你好冷,放开我。”
小小只的江澜昏昏沉沉,出气多进气少,小胖手推着冷煜尘不让他抱。
但冷煜尘周身寒毒逆转,四肢百骸都冻得刺疼麻木,嘴唇乌紫,很快睫毛就挂了挂了寒霜,呼出的气凝成了雾。
“别动,让本宫抱一会儿。”
冷煜尘把脸埋进了江澜的脖颈,两个濒临死境的小孩依偎在小小一隅天地。
突然——
“香,流云香,你的血,怎会有如此浓重的流云香的味道?”
冷煜尘被寒气冻得呼吸困难,但还能嗅到江澜身上的异样血腥气。
流云香代表的是大地之灾厄,万民之疾苦,焚之则可国运昌隆,延年益寿,化险为夷。
“你到底是谁?”
年幼的三皇子愣愣地看着怀里面色苍白,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的武生花脸男孩。
鬼使神差的,他低下头含住了那男孩的唇瓣,一点一点把男孩嘴里溢出的鲜血饮入腹中。
陷入昏睡后,冷煜尘是在圣主殿醒来的。
他猛地坐起身,左右查看。
“国师,我抱着的那个男孩呢?他怎样了?”
他蹙着眉看向给自己递药的国师,有些着急地发问。
那国师中年之姿,身上有种雅致的香,这衬得他整个人如天上的云,缥缈无常。
国师敛眉看他,和声道:“三皇子你没抱过什么男孩,我听闻打斗声赶去东院后,只见了你一人。”
“有的,本宫没记错,那人被唤为“澜儿”,他是真的。”
手心仿佛还留有那小孩的体温,怎么可能是幻觉。
难不成,是被那些要害他的黑衣人带走了?
三皇子立马着急了,抓住国师的衣袖不放:“国师可有查出昨晚是谁要害本宫?那男孩,还有他哥哥,说不定被那些人带走了。”
“流云香,那男孩身上有流云香,国师——”
“够了!”国师重重放下药碗,瓷器碗底与红檀桌面相撞,“砰”地一声极其刺耳。
药水洒出浸湿了桌面,加深了木头颜色。
这是冷煜尘第一次见情绪毫无起伏的国师会生气,室内空气顿时变得沉闷压抑,闷得他耳鸣嗡嗡作响。
仿佛只要他再多说一句,自己就会原地窒息而死。
他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半晌,国师起身,他垂着眼,意味不明,如雪般纯净清冷。
“我去寻你的路上,确实没见过什么男孩,你若不信,可自行去那处院子查看痕迹。”
“你大抵是中了寒毒产生了幻觉,如今毒是解了,但寒无可解。”
国师推开门,留下一句:“你出现幻觉的事,千万不要对外言说。”
“是,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