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记忆碎片
周斓月从沉沉的梦境中醒来，身旁三两人说着什么，泡面的香气充斥着鼻腔。
“好香啊……”周斓月喃喃道。
“周斓月，你醒了？”妈妈微凉的手抚上她的额头，“起来吃吧……”
周斓月坐起来，接过热腾腾的泡面。
“这是怎么了？”
“川中发生大地震了。”妈妈叹了一口气，“和我们汉川就挨着呢，现在还没停呢，我们家楼层太高了，先暂时在安置区这里住三天。”
“地震？”周斓月在大脑里搜索着这一讯息，明明自己清楚，但嘴里却控制不住问出来，“大地震是什么？”
“大地震就是，地动山摇……地面撑开一道道裂缝，所有的房子都塌了，所有的人都被埋在里面……”
“那上不了学了？”
“学校都没了……”
“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掩埋吗？家里的东西怎么办？”
“没办法，这种时候，能留一条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周斓月陷入了思绪。
灾难？
掩埋？
周斓月的心好痛……那种仿佛置身于万丈波涛之中那只脆弱的芦苇一样的彷徨，无助……
好像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被掩埋在了不可阻挡的洪涛之中……
帐篷的尽头，摆放了一个木制的柜子，八个人的帐篷，还给大家配了一台电视机。
电视上正播放着关于川中大地震的新闻。
……
“现在我们马上来连线已经赶往川中地震重灾区北中的记者陈静，陈静你好。”
新闻里震撼的地震场面持续播放着，废墟中被折断的钢筋指向天空，橙黄色的人们费力的挪动着石块。
“这里有人，还活着，来啊，快来啊！”
“一，二，三，啊啊啊！”
“一，二，三，使劲啊！”
第一块石板已经移走，一个叔叔附身趴下，朝里面轻轻的呼唤，小朋友？能说话吗？
“……呜呜呜痛……”
“小妹妹不要怕哦，叔叔们已经来了，你马上就能出来了，告诉叔叔哪里痛？”
“好痛……哪里都痛……”
在救援队长安抚小姑娘的同时，困住小姑娘的石板也在被一点一点清理。
终于，小女孩一点一点暴露在阳光下，不幸的是，她的右腿被死死的卡在废墟里。
……
这是……林晓茵？
周斓月震惊！
命运的齿轮仿佛从生命之初就已经开始转动了，曾经被忽视的一切，一点一点在周斓月的脑海里，组建，整合，就要连成一块地图，却如何也理不清楚思绪。
可是，林晓茵是谁？
周斓月的脑海仿佛钻出的是一个远在时间长河之外的名字，熟悉又神秘。
北中？
……
“目前的灾况十分严峻，救援部队已经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现在余震也很强烈，道路都已经堵塞了……以上是京都电视台记者报道。”
“谢谢陈静，请持续跟进。”
画面回到了新闻联播的直播间，画面的最后一刻，是小女孩被抱起来离开废墟的画面。
新闻导播切换到了搜救中心之外的地方，在重灾区北中不远的棉川，道路受损程度较少，但基本的交通还是瘫痪了，记者从这条入北线徒步深入了灾区。
迎面而来，陆陆续续看到了很多从震中出来往安全区去的人。
其中有一个黝黑的男人，他的脸上灰扑扑的，挑着一个扁担上放着一些烙饼，一块腊肉，还有几瓶酒。
记者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回避着镜头，朝记者摆了摆手……
“我两个孩子死了，老婆也死了……塌在医院里面……”
“老婆受伤了？”
“死了……”
“孩子塌在北中一中”
“孩子也死了……”
“就剩我一个人了……”
“就剩你一个了……”
“四口人，就剩你一个了……”
大叔低了低头，又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举起了一个手指，没有说话。
看着大叔离去的背影，记者蹲在原地无声地哭了起来。
周斓月的眼眶也湿润了，看着记者镜头里远去的背影，周斓月想要背过身躺下，身体却动弹不得。
只见镜头转向路边，一个穿着米灰色夹克的男人急匆匆地走过，在记者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时回头看了一眼，又行色匆匆的加快了步伐。
是他！
尘封的记忆被掀开了一角，那张摆在电视柜的全家福和眼前年轻面容逐渐重合。
阮天扬的二叔没死？
既然他没死，为什么不来找他们呢？
周斓月抬头看向时钟，七点四十五分。
此时此刻，周斓月的思绪一团乱麻。
明明不住在这却出现在自己小区的阮天扬，如果那个男孩是他，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
就算是自己忘记了，阮天扬总该记得吧？
这个世界仿佛一个接一个谜团缠绕着，周斓月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些记忆碎片，这世界的一角慢慢在她心里展开。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是想要知道什么但得不到答案的难耐与煎熬，是得不到解答但时时环绕在身边的薄雾，是眼前蒙上了一层白纱，却拿也拿不掉……
他真的是阮天扬吗？还有可能，“他”是小时候的阮晴空？
林晓茵是棉川的，也许是后续安置的时候才搬到棉川？
如果她真是北中学校的学生，那或许，她真的认识阮晴空？可是为什么当时她说自己认错了？幸存者之间不应该更加惺惺相惜吗？
一个一个“为什么”环绕着周斓月，这浩劫的残影总在自己的脑海里不断地穿梭。
疼！好疼！
周斓月捂住自己的头，眼前的世界仿佛在两个空间里反复切换……
终于，眼前的人回荡着，回荡着，逐渐定在了她的眼前……
“月儿……”
“知锦哥哥……”
周斓月沙哑的声音从唇齿间挤出来。
程知锦起身要按铃，周斓月拉住了他，张嘴要说些什么。
程知锦俯身凑到周斓月跟前。
“川中地震七点四十五分，京视新闻……林晓茵……二叔活着…………第二天下午……新闻里……”
程知锦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并飞快地把信息记录到备忘录里。
“先不着急，看看医生怎么说，我把大家叫来一起……”
周斓月用手捂住程知锦的嘴，拽住他的衣领：“把爷爷背出来……叔叔……和阮天扬一起……那不是他……很像他……”
“我知道，阮天扬去找他，那个和他像的人，川中地震的时候背你爷爷出来叔叔的孩子……”
“徐……找林晓茵……阮晴空是谁……”
“让徐静怡去找这个林什么去问阮晴空是谁……”
“新闻里……林……二叔……”
“我知道，京视新闻七点四十五分前后，我会去找……”
“我看到爸爸妈妈了……”
周斓月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程知锦按响了床铃，轻轻安抚着……
周斓月的脸靠在程知锦粗糙但温暖的手掌中，意识模糊……
……
“终于开学了！”
徐静怡看到走进教室的周斓月猛扑过来。
周斓月懵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没睡醒啊，还记得上学期坐哪儿吗？我刚来都已经不记得我坐哪了……”
“我不记得了……”
“你真的不记得了啊？就坐第一组第二排靠走廊呀……”
“不是已经开学了吗？”周斓月疑惑道。
“你还没睡醒呢？”梅梓轩敲了敲周斓月的头，“暑假给你放迷糊了？”
周斓月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教室，找到了第一组第二排的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