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孤独的野人（五）
一路向西，穿过一片又一片的树林，翻过一个又一个的山头，穿过河流，穿过起伏的丘陵。
转眼间，杜宇已经向西走了一年，如果这里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的话，早就应该到达西部高原了，可现在走了这么久，眼前依旧还是山林挨着山林，一望不到尽头的树木。
杜宇心中很清楚，这里应该不是任何一个自己熟识的世界，而是一个丛林世界。
但杜宇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手执木杖，坚定的继续向西走着。
两年，三年，五年
杜宇38岁了
杜宇拿着手中的小刀割掉了一截头发，顺便将脸上长出的胡子刮了一遍。
看着地上散落的黑色毛发，杜宇顿了下来，看着西边的太阳向天边缓缓的沉下，杜宇痴痴的望着天边，就这样呆呆的看着。
“我的生命，就好像这天边的太阳，正在慢慢的流逝。那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杜宇心中闪过这样的疑问，慢慢暗沉下来的天色没有带给他答案。
“或许，是时候该回去了”
杜宇已经忘记了说话这件事，只有心底默默地浮现了这句话。
天色愈发的暗了下来，一团温暖的篝火很快点了起来。
火焰跳动着，闪烁着，仿佛一个年富力壮的人，正向外喷薄着无限的朝气。
“我正是那一团火！”
杜宇眼看着火堆越烧越旺，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别的举动。
火焰燃烧的旺盛期很快过去了，没有新的柴火加入，火焰失去了后援，变得无力了起来。
“我马上也会变成这样！”
杜宇直勾勾的盯着火堆，火焰已经不似之前的剧烈，不再剧烈的攒动，仿佛磨平了棱角，渐渐的分散开，在不同的木柴上变得零星了。
紧接着，就连分散开的火焰也慢慢失去了动力，随着时间流逝，火苗越来越低，随后一处又一处的消失不见了。
“唉！”杜宇一脚踢散了这堆火焰，零星的火光随着这一脚四散飞去，在不远处闪了几下，就暗了下去。
重新生了火，杜宇背对着火焰，闭上了眼睛。
一夜过去，杜宇重新背上行囊，动了起来。不过现在已经换了方向，不再向西去了，而是一路向东，向着他来时的方向去了。
大自然的力量是真的伟大。
最开始的几个月，杜宇还能看到一些自己留下的痕迹，后面慢慢的，这些痕迹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山林间一切都看不到了，就仿佛他没来过一样。
可杜宇很清楚，他现在脚踩着的地方，正是他来时的路。
杜宇张了张嘴，仿佛要说些什么，但却只是“嗬嗬”了两下，就再次闭上了嘴。
他已经忘了说话是什么样儿的
一年，三年，五年
山林中的岁月简直静的可以将人逼疯，数不尽的树木，数不尽的昆虫，还有数不尽的千篇一律的景色。
“笃笃笃！”木杖敲在石路上的声音一阵阵传来。
打了这里，十年前的记忆顿时涌上心头。
这里是他为了方便，专门埋下一块块石头，铺成的石路，虽然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落叶，可是那熟悉的轮廓，他怎么能忘得掉呢？
几十米的小路很快走到了尽头，那几座熟悉的房子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房子基本的轮廓都还在，只是此刻已经淹没在杂草和几棵新长出来的小树中间了。
还有那个堵洞穴的小门，不知道何时已经掉了下来，洞穴里还有密密麻麻的足印，看样子应该是住了一大群老鼠进去。
杜宇也没急着进去，他走到了跟前的一棵柿子树下，拿出一柄大一点的小刀，向下挖掘着。
这里的土还算松软，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就挖出了个近半米深的坑，，坑底一个红色的盖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看到盖子，杜宇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然后放慢了动作，轻轻的挖掘着盖子周围的碎土。
又过了约莫十几分钟，一个红色的罐子完整的露了出来，杜宇小心翼翼的将罐子打开，也顾不上清理上面残留的浮土，对着罐子喝了起来。
“咕咚！”
浓烈的液体顺着杜宇的喉咙一路向下，刺激着他那久经风霜的肠胃。就仿佛打开了全身的开关，杜宇每一个细胞在这一刻似乎都欢呼雀跃了起来。
“啊！”久违的声音从杜宇喉咙深处蹦了出来。
这一罐，正是他十几年前酿好的酒，经过十几年的沉淀，浓烈的酒味内敛了许多，变得醇厚了起来。
醇厚的酒正适合他现在的心情，年轻人喝烈酒，而此时的他早已经不是年轻人了，他早已经过了那个风风火火的年纪了。
这一年，杜宇43岁，他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将房子洞穴从里到外翻新了一遍，随后又回归了原先的生活。
随着杜宇的回归，他的圈内再次渐渐热闹了起来，由于地理位置的问题，他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动物。
又是一个清晨，杜宇按照惯例又练起了他的功夫，他现在的太极拳和大圣拳早已和张三丰等人教的不一样了，就连杜宇本人也没注意到。
一道白色的气息如同利剑，从杜宇口中喷射而出，吐掉这口气，杜宇收功，站定。
经过这么多年的苦练，杜宇的功夫早已经练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用旧时代的武学划分的话，他早已经到了北斗境中最上层的“天枢境”。
杜宇虽然心知肚明，可他却丝毫不在意这个，即使是“天枢境”又能如何？即便超越了北斗境界，到达“入境”又能如何？
杜宇遥遥的望着自己的屋子，目光似乎穿越了那厚厚的木头墙壁，落在那张黑黄斑纹的皮毛上。
那是一只几年前自己归途中顺手打死的老虎，都说老虎是丛林之王，是一切动物的克星，而那只老虎更是虎类里的佼佼者，体长接近三米，体重更是五百斤有余。
可就是这样一只老虎，在杜宇手底下，只扛了两拳。
第一拳，直接击碎了老虎的内脏，整只老虎瞬间软倒在地上，硕大的虎目上还留着一些恐惧的情绪。
或许是出于不忍心，杜宇第二拳重重的砸在虎头上，结束了老虎的生命，那虎目中最后残留的情绪也随之烟消云散。
“’天枢境’又能如何？也不过是孤家寡人，默默老死的命！”
收了功，便是一日三餐，木屋中渐渐升起了白色的炊烟
三年复三年，五年复五年，无意义的时间在心里流逝的很慢，但这里流逝的却很快。
杜宇点上了六盏油灯，闭上眼睛，似是许愿，随后将油灯一盏一盏的盖灭。
这一天，是他的六十岁生日，其实本可以叫六十大寿的，可是过寿是需要亲朋好友一起来参与见证的，这里一个外人都没有，就只能说是生日了。
虽然也算是个习武之人，可这并不能改变他普通人这个本质的事实，杜宇的头上早已经白了一片了。
或许是因为孤独会使人衰老，他此刻的面貌老的尤胜一般的六十岁老人。放下了筷子，眼前做了满满一桌子的美食，可杜宇却提不起太多兴趣。
再好的东西都只是过眼烟云，只有孤独是真实的，是真真切切影响到自己的。
杜宇的身子不自觉的又佝偻了几分
又是十年过去。
杜宇已经不再练功了，他的功夫也自从五十多岁到达巅峰之后，随后一路急转直下，五十多岁的时候，他甚至一度到了“入境”，可到了现在，也不过堪堪保持在北斗境。
甚至连“天枢境”的功力都保持不住，不过堪堪维持在“天璇”、“天玑”左右，随着时间流逝，甚至还会进一步掉下去。
杜宇可不在乎这些，现在除了一日两餐，就只剩下默默地发呆和沉思了。
人到老了总爱回忆一些年轻时候的东西，杜宇也是这样。
杜宇屋子中，除了一些生活用品之外，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雕，这是他回来之后，抽着空雕刻出来的。
而最近这些年，更是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雕刻上。而眼前堆积了半个屋子的各种木雕，就是他近些年的作品了。
放眼看去，除了依稀记得的父母，大部分都是老许和音姐，还有木雕几个是自己便宜师傅的。
至于其他在木板上雕刻的，则是各种各样的人，伊莉丝艾伦他们几个，还有自己的师兄等人，那个紫姬装的女孩，甚至连那个印象深刻的被王朝阳大师收徒的小胖子都有份。
杜宇是真的老了，人老了心态也老了，老的如同行将就木的枯骨。
这天夜里再次下起了大雨，杜宇重重的咳嗽了起来，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病根子，一到阴雨天就咳嗽个不停，而到了晴天，则完好无碍。
杜宇这些年里囤了不少药材，自己也做了不少药丸之类的，也给自己治了不少病，可唯独这个咳嗽，他一直都治不好。
一段久违的话浮现在他脑海中，像是印证着他的咳嗽：“人啊，活着活着，就老了！”
杜宇不服老，但又不得不服，他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