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华哥往事（下）

    最后只剩华哥跟那个道士两个人在堂屋，正确的是三个人，还有一具躺着的尸体。道士也不理华哥，自顾自的坐在一旁椅子上闭目养神。华哥不敢靠近冰棺，搬了把椅子坐到他认为离冰棺最远最安全的角落。两人都没开口说话，安静地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华哥是越坐越焦急也越害怕。有事没事偷偷瞄一眼冰棺，就怕大伯突然从里面跳出来。

    “当当当”老式的坐钟敲响了夜里12点，也敲进了华哥的心里。他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道士挥手示意他坐下，让他稍安勿躁。只见他慢悠悠地起身，走到他做法事的桌子前，摆弄了一番法器，嘴里念念有词。然后从桌子上端出一碗清水上面横放着一双筷子走到冰棺前，叫华哥过去。华哥迈着千斤重的脚一步一步的移到道士跟前，歪过头不敢看冰棺里的尸体。道士叫他端住碗千万不能把水洒出来，筷子更不能掉。华哥听话的接过碗筷，小心的捧着，就怕把碗打翻了。

    道士这时提过华妈妈准备好的黑袋子，从里面一件一件的往外拿东西，咦，这些东西不都是平时大伯最爱吃的吗？腊肉炒竹笋、糯米包、爆炒猪大肠、干炸花生仁、板栗子、水煮毛豆，最后居然还掏出一瓶红星二锅头，道士把这些东西都摆在冰棺前的地板上。又叫华哥把碗跟筷子递给他，再叫华哥点了一对蜡烛在这些吃食前，最后让华哥烧了一把香，对着冰棺三叩九拜。道士一只手托着碗，另一只手拿着铃铛摇晃着，嘴里也不停地念着什么。

    这样持续了十来分钟就见道士把碗放地板上，然后拿起那双筷子凭空直竖竖的立在了那碗清水里。华哥看傻了眼，这是什么物理原理，老师也没教过啊。道士大呵了声，接着他让华哥跪在冰棺前，让他对冰棺里的大伯说一些感动人心的话。可这时的华哥却支支吾吾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脑袋一片混乱，不懂要说什么。

    道士急了，警告他时间有限。犹豫了片刻，华哥终是开口了，把从小到大跟大伯在一起的事情都说了，还说了很多感激他的话，毕竟高中生了，语言的积累还是挺丰富的再加上对大伯的亲情与不舍，从开始的叙述变成了声泪俱下的情感倾诉。最后居然控制不住的哭倒在地。道士这才满意的走过来，摇着铃铛说道：“天道好还，天堂地狱尽在人心，一念恶则近地狱，一念善则近天堂。你既已逝就别再留念人间。”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又让华哥拧开那瓶红星二锅头绕着冰棺走把酒洒在了冰棺周围，边洒还交待他嘴里要说让大伯好好安息之类的话。当最后一滴酒洒完后华哥直起腰眼睛刚好就瞅见冰棺里的大伯，虽然隔着一层玻璃，不过还是可以看得出此时的大伯换了新的寿衣，那张脸看起来不再那么骇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居然感觉大伯嘴角往上扬了扬，与此同时只听叮的一声那双筷子倒下了。道士也松了口气，又摇着铃铛念起了听不懂的经文。拿过一沓冥币叫华哥在冰棺前烧了，冥币烧完后法事也做完了，一看座钟快两点了，道士就让华哥找个位置坐下来继续完成今晚的守灵。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的原因，华哥坐下没多久就开始犯困，眼皮老打架，最后招架不住靠着墙壁就睡了过去。睡梦里他又看到了大伯，还是以前那个清清爽爽的大伯满脸慈爱的对他微笑着，嘱咐他要好好学习以后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完就转身走了，那背影还跟小时候看到的一样温暖高大厚实。被推醒后华哥才发现自己睡着的时候还在流泪，这是幸福又不舍的眼泪。在以后的日子里，华哥用功读书，努力上进，终于有了一番成就，只是他再也没梦见过大伯，大伯彻底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