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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亡灵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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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一片昏暗,混沌之处万籁俱静,烟波流转之间,幽暗处似乎有什么声响。

    只见三个湿漉漉的灵魂从水中爬起,浑身带着黏稠的汁水挣扎着从水中某处爬起。

    “玻切,你的头呢?你的头去哪儿了?”粽斯惊恐地看着身上附着着黏稠汁液的玻切,只见他翠绿的羽毛此刻已经不再光鲜,浑身上下透露着诡异的阴森。

    他的头像是被啮齿类动物咬断,脖子空荡荡的只有几片薄薄的肉片连带着筋脉粘连着半截羽毛。原来宽阔的两只翅膀,此时已经有一边不知去向,只留下一边空荡荡的羽管,证明那里曾是鸟类的羽翼。

    原本山帽神戴在玻切脖子上的翻译器还在剩下那半截脖颈那挂着,现在的玻切像极了一只被扔进开水里煮了一遍,被扒光羽毛的肉鸡。他无措地站在原地,想要回应粽斯的问题,却发现没有了头和大半个脖颈,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时一同坠入这幽暗之处的无牙醒了过来,这个可怜的小人此刻从玻切的肚子上艰难的钻出来,呼唤着粽斯。

    原是当时被巨人一口吞掉,挣扎之中,玻切的头被巨人咬掉,原本在玻切背上和粽斯躲着的无牙,被巨人口中强大的气流吹到玻切厚重的腹部被羽毛裹挟其中。

    “粽斯,我在这,快拉我一把!玻切的头被咬掉了,我们先帮他找找头,要不然他现在看不见我们也听不见我们更没法和我们交流!”无牙喘着粗气说着。

    躲在乌龟壳里被晃悠到晕厥的粽斯,从自己的秘密基地里找到一颗夜明珠,她和无牙开始在幽暗之中想找到玻切的头,她一边安慰着玻切,一边拿着夜明珠和无牙找了很久很久。找遍了周遭所有的幽暗,却仍然找不到玻切的头去了哪里。

    “你们的名字?”水中飘过来两位黑白装束的异形生灵,直直的用深绿色的眼睛看着岸边的他们。

    正在寻找头的粽斯和无牙抬起眼睛看过去,顿时汗毛竖立,只因那两位黑白色的异形生灵实在是过于恐怖。没有脚却像旗帜一般轻飘飘地看向他们,头上的毛发似乎像野草一般爆炸无比,双手皆是白骨状,嘴巴血红舌头自鼻下垂至地面。一开口说话舌头便像蛇一样四下蠕动震颤着,粽斯带着无牙连忙往后退,抱紧玻切粗壮的鸟腿。但此时玻切一无视力二无嗅觉三无法开口,翅膀受伤也飞不起来,根本无法再保护他们。

    其中那位身着白衣漂浮着的绿眼生灵先开了口:“玻切,粽斯,无牙。死于巨人国祭神祀巨人之口,巨人已归属神祗,你们肉身已逝。玻切入巨人口,头断而亡,头颅已和巨人国的土地融为一体。粽斯、无牙窒息死。如无疑问,吾以亡灵召唤,汝便应,跟随亡魂灯指引,随我入鬼国。”

    玻切无法开口,腹腔几乎本能地做了应答。粽斯、无牙也在白衣的召唤下,眼神涣散应答确认死亡。

    他们跟在黑白衣的身后,亡魂灯发出深邃的幽绿色,一闪一闪的烛光将前路照的更为渺茫。

    不知道走了多久,越来越多的亡魂跟在黑白衣的身后,除了空气中死寂的沉闷,没有一丝声响发出。跟在黑白衣身后的亡魂们面容冷静,似乎不是在奔赴一场死亡的迁徙,而是生命中最平常不过的一天,没有什么波澜,仅仅只是平平淡淡的死去而已。越往前,他们中的很多生灵改变了原本死时的惨状,反而开始变得精神抖擞又魅力十足。

    亡魂灯也随之由绿转红,所有的亡魂回归到了本来的光彩,黑白衣也变成了文雅洒脱的模样。他们的舌头恢复原状,原本膨胀的头发变得如丝般顺滑,脚长了出来,那是两双笔直的双腿,颀长敏捷。

    突然,亡魂灯的红色灯光被一股力量抛在半空中,一所通体血红的宫殿从空中落下,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宏伟。这所巨大无比的建筑,透着昏黄的烛光,从窗户看过去,几千层的窗户中,似乎人头攒(cuan)动,摇曳的烛光中隐约可以看到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灵。宫殿的顶部有诡异的花火如爆炸般的速度升起又散开,此刻的宫殿红火充满了生命的气息,一声“鬼国到了”,将众多亡灵拉回现实中,仿佛这再热闹嘈杂的宫殿与他们并无关系。

    黑白衣走到宫殿门口,和宫殿的守卫做了交接,便抛下他们引渡的亡灵离去,看也不看一眼。

    玻切带着粽斯和无牙,跟随着宫殿内一个牛头马面的肌肉生灵,往宫殿最下层走去。

    他对众亡灵说:我是魍魉!

    不同于宫殿上层的载歌载舞,跟着魍魉的玻切几个,顺着宫殿向下的台阶一直走,发现越走越荒凉,此时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块石镜。

    按照魍魉的要求,众亡灵一一站在石镜前,由十殿阎罗进行审判,该去往何处。

    有几个作恶太多的亡灵直接被石镜蒸发掉,还有的在石镜跟前走了一圈,便被发配到一处水缸前,被要求跳进去不允许发出任何声音,只因为阎罗需要审判其生前的罪行。还有像玻切他们几个这样的,无功无过,便都循规蹈矩地站在一处,等待下一道工序。

    大概不知道过了多久,石镜前蒸发的亡灵,水缸前跳下的亡灵,以及一直和玻切一样等待着的亡灵,按照魍魉的要求站好。

    这三种亡灵面前出现了三条路,分别是炼狱、转生和游魂。

    三条路前分别站着三个长相迥异的夜叉,炼狱前的夜叉长相狠厉,用长鞭催促着路前的亡灵尽快赶路。如果有想逃跑的直接被一手拎起抛向十八层地狱,接受更残酷的刑法,炼狱中的亡灵都要接受不同程度的酷刑。不仅要要接受十八层酷刑,还要常年服役于鬼国,成为最下等的鬼仆。

    他们往往需要白天干活,晚上受刑,会被分配给宫殿上层的鬼魂随意凌辱处置,直到所有刑法受完才可通过鬼国的公开考试,进入鬼国成为鬼民。

    鬼国宫殿有高达几千层,根据考试结果,决定着鬼国的阶级。分数越高越能为鬼国做出突出贡献的鬼混,会住在越高的宫殿中,享受鬼国最顶级的特权。他们往往可以在规定时间自由来往于阳间与鬼国之间,在生死中享受更多优待,也可以在为鬼国效力数年后,用贡献向鬼王求赏进入转生之路,投胎于来世。

    转生路前的夜叉是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只见她手拿长枪,浑身冒着彻骨的寒意。传言她原本是为替父从军的女将军,因不屑于卷入皇权斗争之中,被奸佞谋害,受凌迟而亡。她虽身穿铠甲,在转头时还隐约能看见身上挂着的肉片,那是千刀万剐的恨意。

    鬼王特许她留在鬼国任职,为转生之亡灵引渡,以此平息千万年的怒意和愤恨。

    转生之路的入口,有一位做茶汤的绝色美身,她告诉转生之路的每个亡灵,自己叫孟婆。

    孟婆本是上古天界的一个散官,随着天道衍变,所有上古仙全部消亡,她却还活着。

    看到宇宙生灵因恩怨情仇无数,即便死了也不肯放下,便来到鬼国的忘川河边,将众生放不下的愁绪炼成孟婆汤让亡灵喝下。忘记前尘往事,也好走入下一轮回。鬼王特别将转生之路开在她的茶汤前,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有肉身的孟婆竟然在漫长的岁月中变成了一句枯骨。只有在遇到亡灵时,才能看到她原本倾世的容颜。

    她会对每个喝了孟婆汤的亡灵说:前世已了,善恶勿念。

    玻切看到自己站着的游魂之路前,有一位身形消瘦的小夜叉,身高只比无牙大了一点。却在遇到归属它分管的亡灵时,一下膨胀很多倍,气势上就压倒一片。

    小夜叉告诉游魂前的众亡灵:这条路往前走有两个分叉,向左是鬼国以东的妖国,去那里可以通过修炼拥有一具身体,但凶险难料,有可能半路被其他更强大的魂魄吃掉再无来生;向右是转生,可以通往投胎,投胎前还会绕回孟婆的汤茶前,喝了孟婆汤才能上路,会忘记所有的生前记忆。亲人、朋友再见只会是形同陌路,谁也互不相识。

    选择好就往前走即可,是带着记忆险路求得一具肉身,还是抹去记忆重新投胎入凡尘,选择权在于自己。

    说完,就有几个亡灵直接选择了右边,说着:死都死了,还在乎什么亲人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还不如直接转世,下辈子还是一条好汉,生生死死的也就这样呗。

    眼看着站在玻切身后的其他亡灵都走了右边的转生之路,唯独只有他们三个还留在路口,迟迟不做选择。

    小夜叉着急了,催促道:快选一条路走啊,我还要去引渡其他亡灵呢。不要为难我啊,我的压力也很大的啦!说完,眨巴眨巴眼睛看向玻切,暗示他快做决定,不要浪费时间

    玻切内心痛苦,因为巨人国的鲁莽,导致大家被巨人吃掉成了鬼魂,现在重新做决定,又有些犹犹豫豫。

    这时候无牙开口说:“我觉得转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换个壳子活一生,做不同的生灵,过不同的日子。我宁愿冒着风险去妖国,努力修炼出一具身体,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实在躲不过去,我也就认了。那命该如此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但我实在是,不想和你们分开,我好想看看玻切你说的,你的家,住在云里的家是什么样的,这是我的心里话。”

    粽斯也跟着附和:“对啊,我要是修炼出一具强大的身体,那就可以继续找回家的路,而不是遇到危险只知道往玻切你的羽毛里躲。头缩进乌龟壳里,宇宙这么大,我就不相信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是要成为神的乌龟,才不想一直庸庸碌碌的,和我那帮兄弟一样只知道玩水晒太阳。玻切你说你怎么想的?”

    “我当然,我当然不想没了记忆随便成了什么别的生灵,父亲母亲对我那样好,哥哥们也那么厉害。要是转生了,我就会不记得他们,我才不要忘记他们。还有神农老师,他教我那么多东西,我不相信他是无缘无故地把我扔到尘世中来。我要回家找他问问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那我们就,去妖国。

    小夜叉看他们三个终于做了决定,便看着他们走向左边的路之后,安心地放下游魂之路的闸门,转身去引渡下一批亡灵去了。

    此刻,鬼国那通天血红的宫殿轰鸣般缩小又消失不见。

    直到黑白衣的亡魂灯再次出现在忘川河边,受到感应的鬼国宫殿才又重新出现在下一批亡灵面前。

    宫殿里的鬼民依旧摇曳在昏黄的烛光之中,越往上看,鬼国的宫殿越高级。

    鬼王就住在宫殿最上层的阿房宫中,他拿起一杯头骨做的酒杯,里面是最新鲜的妖血、只见他俯下身。端酒杯的那只手便自然地放在了腿上。

    他用审视又玩味的眼光看着面前跳着鬼步舞的舞女,将跳错拍的舞女直接用伸长的手臂碾碎,投入一只铜牛做成的刑具中,命令鬼仆点燃铜牛内的引信。被投入铜牛中的舞女瞬间被高温炙烤着,蜷缩起身体,旁边其他的舞女瑟瑟发抖,却又极力控制着恐惧,耳边尽是铜牛中舞女的哀鸣。

    一曲过后,鬼王突然倒地不起,那杯残留着鲜红色头骨的酒杯被跌跌撞撞地扔下,鬼王被身后的鬼仆用粘着狗皮的桃木剑刺死,灵魂瞬间消亡。

    鬼国乱了吗?毫无可能!

    这样的场景在鬼国每天都会上演,鬼国的宫殿设计,决定着,不可能有谁永远享用最顶级的特权。靠着厮杀爬上来的鬼民,越往上越想靠近权力的巅峰,鬼国可以有很多个鬼王。

    玻切对这场残酷的争斗,毫不知情,他们仍然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鬼魂之躯,为生存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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