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哥哥，你会永远相信我并站在我这一边吗？
晚餐过后的教室热闹非凡，后面的男生扎堆成群推推攘攘，前面抄作业收作业的闹成一团。
郁离捧着一沓作文本放在星都桌上，和她一起查没交作业的人，顺便说道：“我刚刚回学校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在那边抓一只流浪猫，那些人看起来都不是普通人，应该是警察……”
前桌的男生听到这番话，也立刻回过头来絮絮叨叨地说道：“我那天还看到他们在抓一只老鼠呢，我一开始还不知道那么一大群人围着下水道干嘛，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在抓老鼠，这也太奇怪了吧，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功夫去抓一只老鼠？还带着特别先进的装备你知道吧？这也太搞笑了……”
郁离看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问：“星都，你知道原因吗？”
坐着的女孩并不理会这件事，摇了摇头，干脆利落地在便利贴上记下各种名字，嘴里随便给了句话，“我都没注意到这件事，到时候问问千语吧……”
“嗯……”
第五岚从门外进来，忽然被一道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往后一个趔趄。
身后的朝明一把托住他的胳膊，莫名其妙地问道：“你干嘛？撞鬼啦？”
“我怎么知道……”第五岚挣脱身边人的扶持，没好气儿地说了一句，摸着额头看着敞开的教室门，也觉得费解，可是什么也看不见啊，他伸手往前探了探，还是什么都没有，难道真撞鬼了？一脸狐疑地走进去，脚落地的一瞬间，忽然踏入一个纯白色的空间里，大脑瞬间停滞，周围的景象都变了，什么人也没有，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眼前一团白色的雾气径直朝他冲过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而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任由那团雾气穿过他的身体，他竟然一点躲避的想法都没有……
“嘭！”的一声，他的意识被撞出了体外，刹那间，他竟然在教室门口，看到了自己的背影。
“！！！”
“天呐！！”
第五岚捧着自己的脑袋，震惊的转不过弯来。
“我不会是死了吧？”
这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里，第五岚缓缓低头，看着自己伸出来的手，又看了看面前的讲台，意识好像又回到了身体里，目之所及，所有人都在教室里做着自己的事，沸沸扬扬的吵闹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身体飘飘忽忽又昏昏沉沉的，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有点慌，又忽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好像，不知道怎么去思考了。
等得不耐烦的朝明有些愠怒地推了他一把，怪里怪气地嚷道：“干嘛挡在门口啊？还让不让人进去了？”
“……哦，”第五岚被推的有些恍惚，呆呆的站在一旁，缓慢的看了他一眼。
朝明：“……”
那眼神看得人心里发毛，朝明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把人都给推傻了，一脸担忧地问道：“第五岚，你没事吧？”
“我，没，逝……”
朝明：“？？？”
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五岚没再说什么，手自然垂下，目视前方，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座位旁边，僵硬地坐下，然后把腿收进课桌桌底，就那样呆坐着，什么表情也没有，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朝明看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满脑子疑问，“到底在干嘛？行为艺术吗？”
七凌捧着一小沓作业本走到第五岚身边，问道：“第五岚，你英语课作呢？”
“……哦，”第五岚有些呆滞的转头，抬头，眼睛向上，看着七凌，嘴里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我~没~交~吗？”
七凌翻了翻手上的那沓作业本，还是没有找到第五岚的名字，便跟他说道：“没有啊。”
“……哦，”第五岚慢慢收回眼神，慢慢伸出手，慢慢在桌面上一本一本翻找着，磕磕绊绊的动作让人一眼就觉得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以往这种情况，收作业的千则语肯定一本书直接呼过去了，但是七凌不会，七凌只会把手里的作业本放下，耐心地帮着第五岚在桌面上找，但是翻了一遍没找到。
“桌面上没有，”七凌说。
于是第五岚又慢吞吞的把手伸进课桌里，拨弄来，拨弄去，“咣”一声，又“咣”一声。
七凌：“……”
英语本放在一沓书的最上面，很快就找到了，他有些迟滞的把作业本从课桌里拿出来，慢吞吞的递给七凌，痴呆的表情让七凌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是又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第五岚的玩笑，只好问道：“第五岚，你是在搞什么恶作剧吗？”
“……”
第五岚好像完全没听到这句话，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缓缓转头，看向右边，忽然缓慢的瞪大双眼，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画面，嘴巴也渐渐张开了。
“嚯！！！”他倒吸一口凉气。
七凌：“？？？”
他顺着第五岚的方向看过去，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一群很普通的学生在吵吵闹闹，每天下午都是这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七凌脑中的疑虑更甚，用手在第五岚面前挥了挥，坐着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七凌更慌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问他：“第五岚，你是在逗我还是真的发生什么事了？”
“……”
第五岚依然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他也确实听不到，因为他正独自一人，安静的坐在一个纯白色的空间里。转头去看，在他的视线尽头，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音乐楼，大门徐徐打开，“吱呀”声传来，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但是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落寞的站在阴影里，然后纵身一跃，跳入深渊。
“！”第五岚“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七凌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一脸担忧地来回打量着他，作业本被紧紧捏在手里，神情紧张，生怕第五岚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可是还没等七凌再说些什么，第五岚就像一阵风一样从七凌身边呼啸而过，冲出教室。
七凌：“！！！”
他下意识的用身体挡了一下，但是没挡住，第五岚绕过他的阻拦，消失在教室门口，众人一脸懵逼地抬头去看，七凌连忙放下作业也跟着冲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在后面狂喊：“第五岚！第五岚！！！”
他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但是第五岚的脚步并没有因此停止，七凌只好顺着楼梯继续追下去。几个学生贴着墙壁一脸受惊的模样，眼见着又来一个横冲直撞不看路的，瑟瑟发抖的挤在一旁给七凌让路，七凌来不及道歉，三步并作两步火急火燎地下楼，但是第五岚早已消失在楼梯口。
一路跟到广场上，七凌才能看见第五岚的背影，毫无疲惫感的人依旧向前飞快的跑着，眼看着就要进入音乐楼，七凌已经不可能追上了，连忙掏出手机给千则语打电话，却看到第五岚冲进音乐楼的瞬间，在外面勘察的圣临和千则语也立刻冲了进去。
“呼～”
七凌放下手机，喘着粗气停下脚步。
既然圣临和千则语都在，那就用不着担心了，或者说，担心也没有用处了。七凌留在原地站了会儿，没等到他们出来，就自己慢慢走回教学楼，然而刚到楼底下，猝不及防的，忽然一阵心悸。
隐痛传来，七凌捂着心口，抬头，便看见一道华光夹杂着花瓣从眼前流落，那是夕阳下金黄色的流光混杂着白色山茶花瓣，仿佛丝绸上绣着的栩栩如生的花朵。七凌缓缓伸出右手，任凭它们像流水一样拂过肌肤，几片晶莹花瓣在他手心处短暂停留，又依偎着流光刹那滑落，那一刻，他突然看到了。
在热烈的阳光下，一只黑色鸟从第五岚的窗前一闪而过，掉下一片黑色羽毛在第五岚的衣袖上，而那只黑色鸟继续往上，飞上天台，越过一大片白色山茶花，稳稳的停留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再化作一抹臂巾，迎着风飘荡。
七凌心中一惊，是七野！
蓦然抬头，就看见一个人平躺在天台那高高的水泥栏杆上，校服的一角散漫垂下，劣质的拉链在风中轻轻的敲着栏杆外墙的白色瓷砖，黑色的臂巾飘摇似举，仿佛一双挥舞的翅膀，淡淡花香从天台悠然而下。七凌看着，眼神中逐渐流露出有些悲哀的情绪，刹那间握紧右手，所有的光芒都从手心流走，然而心口的疼痛感越加强烈了。
七野……
弟弟……
天台上的风景极好，绚烂晚霞不可逼视，太阳只留一眼，漠然看着大地，然而夕阳余晖热情似火，将一片惨白清冷的山茶花照出淡淡红晕，恍惚间竟也有了几分暖意，少年人享受着这最后一抹阳光，身处高台和平地的交界处，安然闭目养神。
七凌走到他身边，单薄的身姿在风中越显清冷，高大的身影挡住一部分余晖，也遮挡住部分热量，于是七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这位容貌与自己几无二致的人，丝毫不感到意外。
一时相顾无言。
七凌淡淡的看着他，问：“第五岚得罪你了吗？”
“这个嘛……”七野不置可否地笑笑，想起今天下午第五岚对司色彦说的那番话，轻声说道：“算是吧。”
“到了，你要杀他的地步了吗？”
“怎么？”七野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他死了吗？”
“你明知道他没有异能，”七凌的表情流露出些许不忍，“从那里跳下去，他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死了吗？”
这句话的咬字轻而慢，七野嘴角笑意不减，然而眼神却忽然冷却，凝成冰霜，像一把冰刃，“都说你们八班人才济济，卧虎藏龙，要是真的连一个第五岚也保不住，那也都可以收拾收拾，排队跳河好了。”
七凌眉头微蹙，“你一定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
“我做绝了吗？”七野反问，表情弥漫着淡淡不屑。
“……我要是真想把事情做绝，那我自己就可以动手，又何必费尽心机，引导他自己跳下去……”七野一只手撑着栏杆，缓缓坐起来，右腿向上曲起，然后把手腕搭在膝盖上，他或许已经收起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语气也变得认真而凌厉，慢条斯理，“音乐楼的那个地洞，第五岚早就想下去看看了，只是一直下不了这个决心而已，现在我帮他下了这个决心，即使他知道了，也应该感谢我，即使你知道了，也不应该责备我！”
七凌：“！！！”
那一刻，七野缓缓抬眸，对上七凌的目光，那一刻，一如从前，七凌记起了七野用这种口吻说过的话，那时候他们尚且年幼，在那个昏暗的书房，七野也是这样坐着的，周围一堆破烂的玩具，坐在中间的七野安静地问他：
“哥哥，你会永远相信我并站在我这一边吗？”
“会。”
“真的？”
“真的。”
但是现在……
不会了……
七凌移开与七野对视的目光，他看了眼远方的夕阳，又看着楼下的绿化树，冷静说道：“你说第五岚得罪了你，那好，我们也可以找个时间一起对峙，如果他真的冒犯到了你，你想要道歉或者想要别的什么，我们都可以再商量……”
“哈哈，”七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真的，天真和愚蠢的令人发笑……”
七凌心中泛起一丝酸楚，但他不理会七野的挖苦，微微一闭眼，又装作一脸冷静地看着七野说道：“如果你是因为千语让你们离开八班的事情而记恨我们，但是在那之前，千语就找你们谈过很多次了。当然，可能你们现在觉得委屈，觉得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那我们也可以坐下来谈谈，你们想要回到八班，还是别的什么要求，都是可以商量的事情，没必要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去处理所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