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方舟
四十六、
一行四人沿着老墨来时的方向，很快就走到了他所说的那个基地。奇怪的是，越向这个方向走，沿途所受到的损害就越小。地上的裂隙窄而短，是没有能力将高楼大厦吞没的。甚至一些断断续续的绿化带还可见其踪影。
这是一片低矮的建筑群，其中一些粗壮的大烟囱还时不时地喷出烟灰来。最外面花岗岩的牌匾坚毅地屹立在从前的地方，上面依稀还能分辨出模糊的字迹。
“ar……k？”庄重尝试读出来，但看着烫嘴的英文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方舟。”李承勉同样注视着那些字母。
他抬头眺望着远处的建筑，那些楼房如同黑白子般静静地蛰伏在巨大的棋盘上。在这里，他们第二次感觉到了久违的“人气”。
也许就像它的名字“方舟”一样，灾难中的人将这里视为希望的寄托。
就在他们打量着这处基地时，又有一拨人从他们身旁匆匆走过。不同于那些重伤迷茫的人，这些人更像是有规则的小队，不仅看着面容精神，手上更拿着不少食物一类的东西。
有人看了他们一眼，嗤之以鼻：“小毛孩，这样也来抢夺物资？”说罢看着他们手中剩余的食物。
兴许是基地中有更多资源，那人只是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便转身跟上了队伍。
李晟琖看着那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吩咐道：“把食物都吃掉吧。”
庄重把剩余的面包分给了老墨，几人风卷残云般吃完了这平时并不喜欢的东西，随后跟着李晟琖向那基地中走去。
“为什么这里没有被游戏释放的力量摧毁？”李承勉好奇地打量着仍有雏形的房屋。
李晟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答道：“也许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吧，是游戏刷新的补给点。”
李承勉思索着他的话：“这么说，还会有更多这样的补给点？或许那些没有异能的人被刷新的这里也会活下去？”这话一出，庄重和他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这次没有人再回答他。但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境下，有寄托总归是好事。
越往里走，他们所能见到的人越多。各种国籍各种肤色的男女老少脚步匆匆地穿梭在建筑之间。空着的地面上已经搭建起了不少简易的帐篷，甚至有人在用最原始的办法——钻木取火来烧热水做饭。
除了灰白的天空，那些悲惨得令人发指的景象，这里简直与任何一个人类部落一样，
李晟琖停住了脚步，默默地看着那些忙碌的人，在心里计数。
水、柴火、大米、帐篷……
人群不断进出，搬运他们需要的东西。但渐渐地，后来者能寻找到的东西越来越少。
李晟琖低声说道：“开始了。”
几人对视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僧多粥少，冲突不可避免。
果然，刚刚与他们在门口相遇的那支小队在整个基地搜刮完之后，怒气冲冲地走回了人群最多的地方。他们的队伍里尽是青壮年，约莫能有十余人的队伍几乎没有伤员，这对于所有在此寻求护佑的逃难者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队伍为首的是一个染着红头发的青年，此刻站在几个帐篷前面凶神恶煞地向里吼：“交给我们两袋面包，一袋火腿，否则有你们好看的！”
有个帐篷悉悉簌簌一阵，钻出来个面容憨厚的中年男人，那几个帐篷挨得很近，这个中年人可能就是这里面的代表了。
男人满面愁容地看着红发青年：“行行好吧，这种困难的地方就别再为难我们了……我们这几队里还有小孩要抚养……”
随着男人的话音落下，帐篷里果然传来一阵孩童啼哭。
李承勉听到小孩的声音有些意外：“这居然……有孩子？”
问完他自己也怔了一下，觉得有些好笑。经历过地球都被颠覆重组这样的事情，他下意识地觉得好像弱者已经在这场浩劫中死去了。
但正相反，这也会是新生的力量。
红衣青年瞥了那男人一眼，又往帐里看了看，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也知道都这种境地了，谁还能顾小孩？快交出来，免得兄弟们动武力了。”
男人面色为难地看看背后的人，犹豫了很久，还是缓缓地拿出了剩余不多的食物。
正当他要把那救命物资交给红发青年时，原本平静的其他帐篷纷纷发出了抗议声。
“他们都这么难了，还要养小孩，怎么还逼他们！”
“有本事对弱者吆五喝六，怎么不和那些厉害的队伍抢？”
“……”
指责声络绎不绝。
他们都不是傻子，知道如果这家被成功索要物资，他们就是下一个受害者。比起这第一个队伍而言，他们也并不强悍多少，只是表面上看得过去罢了，况且那红毛鼠辈已经命他的队友去别的帐篷抢夺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红发青年在指责声里恼羞成怒，一把抢过男人手中的东西。
“真奇怪。”李承勉小声地说，“这种争夺应该很普遍，为什么他们倒像是才……”
他们站在离那些帐篷很远的地方漠视着这场闹剧，庄重义愤填膺地想去阻止，却被他拦住了。面对对方，他们实力确实差些，而在这种地方，没有实力的人也许作壁上观才是上策。
李晟琖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人此前就像是没有遭受过打劫一样。
他低低地笑了笑，饶有兴致地在人群中探索：“这是‘方舟’。”
有人试图和那中年人一起去阻拦红发青年的队伍，却被那几个年轻人狠狠地推到一边去。帐篷区混乱起来，所有人同仇敌忾地将那些青年围成一个大圈。原本平静的世界突然人声鼎沸起来，也有人趁乱去搜刮了更多物资。
那红发青年急了，张开手掌，上面赫然睁开一只深棕色的眼睛，眼睛开阖之间射出数道激光。那种光线似乎有腐蚀性，被它照到的人捂住被灼伤的部位发出惨痛大叫。
见有人被攻击，也有些队伍撑开了淡蓝色的屏障，那屏障看起来薄如蝉翼，激光射在上面却被反射得到处乱弹，直至消失。
一时间，几乎所有异能者都开始混乱地使用自己的能力，只是几秒，有些帐篷燃起了火焰，有些人被激光穿透，甚至原本完整的石块也被炸的粉碎。
那红发青年的算盘彻底落了空，成为众矢之的。
就在他们要被愤怒的人群围殴致死的时候，那些破旧的房屋自门窗处喷洒出白色半透明的粉末，这些粉末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空气中，很快笼罩了狂躁的人群。而那些吸入粉末的人，竟然如同傀儡一般，机械地停止了动作，僵持在原地。
有些人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种异象，慌忙地掩住口鼻。
李承勉一行人站得离房屋很远，观察到这异样也及时止损。
人群静止了，巨大的播报声响起。
attention！this is the ark
（注意！这里是方舟。）
keep peace
（保持和平。）
又过了一会儿，粉尘散去，那些被僵持住的人群稀泥一般瘫倒下去。又过了几分钟的时间，这些人才呻吟着坐起或扶墙站起，将那始作俑者丢出基地外。
庄重看呆了，两眼放光地问道：“这！这！这是不是小说里那种十香软骨散啊！”他搓了搓手掌，眼馋得哈喇子都要流下来，“早知道应该搜集一点啊，这样遇到坏人也能抵抗一下。话说回来……”
他疑惑地转向李晟琖：“为什么咱们这个队伍没有攻击属性的啊？”
庄重扭头看着那些收回异能的人，脸上的羡慕已经实体化了。
“真的很帅。”他遗憾地说，“那可是我小时候看武侠小说的梦想。”
李晟琖没有看他，却沉沉地回了一句：“会有的。”
李承勉对于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更关切地思考着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所以这个‘方舟’时类似于‘泉水’的地方？每个玩家在这里都可以得到休整和补给。”他看着那些照顾伤员和整理物资的人，“但由于游戏管制，这里也不允许死亡。”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那一直呆在这里会怎样？”
“会被驱逐。”李晟琖抬眼看他，微微弯起的眼睛带着种嘲笑的清冷，“游戏不允许健康的、有自食其力能力的玩家呆在这里。如果检测到——轻则驱逐，重则直接判定死亡。”
他转过身去，留给李承勉一个冷漠的背影：“收起你懦弱的想法吧。”
懦弱。
李承勉被他的话一激，当场就要辩驳，但思索之下，他确实懦弱。于是只能看着李晟琖的背影苦笑一声。
庄重见他表情有异，大咧咧地碰了碰他的胳膊，凑过来耳语：“你别管他这些风凉话！天天话里带刺似的。咱们正常小老百姓谁不想平安一生啊，这想法多正常！”
李承勉勉强一笑。
远处老墨在用自己的能力给那些着火的帐篷灭火，李晟琖则不声不响地走进建筑里搜索物资，就连庄重都已经兴致勃勃地准备去和人交流了……
只有他还沉浸在消沉的情绪里。
就算他是被迫参与游戏的，可事到如今了，他也不能拖别人后腿。
“走吧。”他笑笑，“看看我们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