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 章 飞来横祸
“只是让她变痴傻的药,七七你先回府,我让人给宋府传信来接。”
“不行!”
张可颐护在宋明诗前头,眼神中的警告意味浓厚。
“把解药给我。覃林,你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害我的朋友,你把我张可颐当成什么人了!”
“乖,最后一次了。”
“你不能—”
后颈传来一阵酥麻感,如雷电击打,张可颐没有反应过来,倒在了覃林怀中。
闭眼前,是散如碎瓦的失望,张可颐分辨不清了,覃林到底爱不爱她呢。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应该,对她有过真心的吧。
日头上移,未时之末,和煦的阳光洒在阴冷潮湿的谷内,驱赶了些寒气。
雀儿被覃林叫了过来,守在宋明诗的身体旁。
若这忠心的丫头知晓了覃林即将要做的事,定会拼死了性命阻拦。
砰!
“住手!覃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雀儿惊慌失措,斥责男人的同时跳进了溪水,可晌午溪流正急,直扯雀儿的裤角,她如何抓得住失了意识的两个人。
盛势的银泉自谷深处向西流去,至谷外的断崖瀑布,奔腾之景壮观美哉。
死命攥着张可颐和宋明诗的手,雀儿抽空回头破口大骂:“你也算个男人,亏我家郡主甚是爱慕你,冒着死的风险也要从宫里溜出来偷偷与你相会,没想到你个天打雷劈的,竟是存了心要害死我们郡主!”
覃林站在水边,淡淡的睨着眸子,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唯璀璨天光映照下,紧绷的侧脸与之神情相悖。
他是罗刹地狱爬上来的,雀儿这些话语挠痒痒般,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有这样一个忠仆对张可颐而言是好事,但他,怎么会舍得伤害他的娇娇呢。
姐妹二人在谷中游玩,不小心失足落了水,任谁都会先心疼的。
那样的话,宋明诗受了伤意外痴傻,与张可颐就没什么干系了。
只是……
覃林的眸子眨了眨,一刻也不曾从水中瘦弱的身体上挪开。
希望她能明白,他如此做的原因。
不要怪我,娇娇。
时机成熟,驻足在水边的男人大步踏入冷泉,把两人拉了出来。
确认两人平安没事后,覃林道:“宋家的丫鬟在你右侧的小路上,去找来救人吧。”
言罢,冷酷无情的男人头也不回的去了草丛深处。
“唉,你这人什么意思!覃林!”
空谷幽寂,雀儿的声音飘荡在上空,无人回应。
无奈,她只得把两位贵女挨个妥善安置在平坦的地面上,按着覃林的话去小路将宋明诗的贴身婢女桃桃找了过来。
宋府
日晷转了两刻,燕霖再也喝不下茶水,招来小厮追问。
“你家小姐走前当真什么话都没留?”
小厮挠了挠头认真地回想,确认道:“回燕公子,小姐是清早从后门出去的,小人本来还要递个帷帽给小姐的,却被马车甩了一脸的灰。要不,您再等等?”
长袖一甩,燕霖屏退了家仆,墨色的眉毛突突跳了几下,似是在提醒他有事发生。
“来人!快来人!”
前院兀地闹哄起来,燕霖对外界一向存着戒备心,听到声音快小厮一步到了前院。
宋明诗的婢女桃桃正气喘吁吁的拉着管家说些什么,从她散落的几缕头发看得出是一路跑回来的。
燕霖当即明白是宋明诗出了事,疾步走到人前询问:“她在哪儿?”
“燕博士怎的在这儿,奴婢这会有急事先行失礼了,我家小姐和郡主落水了,这会儿就雀儿一个人在谷里看着呢!”
“你说什么!”
燕霖瞳孔骤然放大,稳健的身体晃了晃,连带着拉扯桃桃的力气也大了几分。
桃桃这会顾不上了,手一下捋就要转身走,小姐还等着她搬救兵呢。
“我和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个帮手。”
桃桃顾不上左右,心里草草判断了下燕霖这话真假便带着人上了马,扬长而去。
北风呼啸,幸而今日天气晴朗。从京城往京郊阖谷的路上,虽说小贩走卒均穿着夹棉的粗布衣衫,但因为午时渐升的热气脱下了一层,倒像是初春时节的打扮。
阖谷内,覃林没有离开,匿在了不远处守着。
方才趁雀儿不注意时喂了张可颐一粒保参丹,能保住她的身体不入寒凉,稳住心脉。这会儿他单腿跪在草丛内,待宋府的人平安把人带回,他便离开。
果不其然,不出一柱香的功夫,雀儿骑着马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人。
覃林屏住气息定睛一看,怎么会是燕霖!
“吁~!”
燕霖飞身下马,一眼便瞧见了平地上的两人,疾步跑到宋明诗身边,跪在地上将外衫脱下全然裹住了她冰凉的身体,把人抱在怀里取暖。
“昭昭醒醒,醒醒!”他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声音在发颤。
“昭昭,我是燕霖,我来带你回家了,你睁眼和我说句话。”
惨白的脸颊快被燕霖掐红了,但少女紧闭的双眸和乌紫的唇色给了燕霖致命一击,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仓皇无力。
燕霖凑近脸庞与宋明诗贴唇,尝试着撬开她的唇齿为她渡气。
冰凉的软触是她唯一存在的证明,但几次渡气下来,毫无反应。
随后而来的桃桃带着宋府的管事与家丁将同样昏迷落水的张可颐抱上了马车。
又跑到燕霖身前盖了层毯子,“快走呀燕公子!小姐的身体等不了太久的。”
起先见燕霖抱着小姐,桃桃便想着他能把宋明诗送到马车上,便带着其他人与雀儿去救太子妃。
等落定了又不放心回头瞧去一眼,没想到燕霖抱着她家小姐跪在那里不动,急得折回去喊他。
燕霖博士平时看着清高孤傲,做事果决利落,怎一遇到事是个呆若木鸡的。
宋府
一排排的丫鬟男仆接龙般从厢房出来进去,烧好的热水放到温热后匆匆端来,倒进浴桶中,由几个婆子来回擦拭两个姑娘湿透的身体。
燕霖坐在廊檐下,扯下了腰间的木槿花荷袋,捂在心口处,闭着眼睛念叨些什么。
男人眉宇间的忐忑不安旁人一眼就能瞧出。但无人知晓,抱着宋明诗回来的时候,守着她若有若无的气息,他的心几乎要裂开了。
昭昭一直是个活泼机灵的女子,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巧妙上解决化解,就连应付他功课时也是如此。
她没写作业,为了逃避他的惩罚非要与他打赌,是马儿吃了她的纸,还拉着他在马厩外盯了许久。
时至今日,燕霖仍记得打赌失败后,昭昭拽住他的衣袖耍赖,明亮的眸子,心思展露无遗。
那天,正好木槿花开,而宋明诗撒谎的嘴唇嫣红诱人。
神明在上,吾愿以命相抵,佑昭昭无虞,此后必设神龛奉香,日日祭拜。
世上本无神明,乃世人信念之物。
人们无力做到的,只好求向虚空寂无。
木槿花开,孤月落。
“快,老爷夫人和张大人来了,太子殿下也带着圣医来了。”门童一路小跑进院子,见到廊下的燕霖愣了片刻,稍行薄礼后正身向屋内人禀报。
桃桃走出来,粗略擦了擦手,叫上几人跟着门童去了前院,整个过程燕霖都是被忽略的。
耳边静默,闭上的眸子睁开,充满了希冀。宫里的圣医来了,他的昭昭是不是就会醒了。
“这会人怎么样了,太子妃可有醒来?”
“昭儿可好,好端端的怎会跑到阖谷,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去水边就是不听,当初大师算过她不能涉足有水之地,怎么就是不听呢这孩子。”宋父搀扶着宋母碎步往这边走来,宋母捂着胸口一路上哭的几乎要脱力。
纷杂的脚步声匆匆踏入院子,为首的海辰溪穿着朝服向雀儿询问情况,看上去是极为紧张的。
右侧的宋氏夫妇与张守正跟在海辰溪后侧,急得步伐都乱了,却碍于皇族在前,须得忍着。
走到门口,燕霖在连廊上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
海辰溪神情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在这儿。但一记起婢女说宋氏女也落了水,心里的揣测又清晰了几分。
燕霖的反应迟钝了些,待海辰溪进了厢房才惊觉起身,躬身朝里面行了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没过一会儿,海辰溪去而复返,在燕霖脚边站定。
“你不进去看她吗?”
垂头颓丧的燕霖视线顺着靴子上移,海辰溪温和的眼神正俯视着他。
“殿下说笑了,昭,宋小姐仍在闺阁,我一个外男怎可坏她名声。”
“燕博士之前,怕不是命都想搭给宋小姐?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用装得清高。”
闻声燕霖淡淡苦笑了声,“殿下如何得知微臣的心思,难道是在微臣身边插了眼线吗。”
“这还用本殿下出手?就算是你身边的一条狗都能嗅到你对宋家小姐的爱慕之意,你不会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吧。”
这句调侃的话成功让燕霖黑了脸,不再理会海辰溪,官场上惺惺相惜的人见面却是会言辞相冲。
“太子妃还没醒来,太子殿下看起来似是没什么紧张的心思,还有空调侃微臣。微臣不比殿下喜权擅惑,就算旁人都看得出我的心思又如何,起码,微臣是一颗真心,赤诚至极。”
“燕博士不愧是鹿亭学院第一学士,本殿愧不如你,但日后,有你燕霖求我的时候。”
海辰溪微微笑着,昂首盯着眼神如刀的燕霖,温润如玉,气度自然。
他知道,只要宋明诗没出阁一日,燕霖就一定会来求他。毕竟现如今赐婚的权利,圣人有,他和太子妃也有。
两人僵持在门外,谁也不让谁,空气中有一瞬的火药味,刺鼻伤身。
“醒了醒了,殿下,太子妃醒了,我家小姐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