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怀好意
南疆冬日林——二王子隐居处
“殿下,玉哨被尊主送回来了,还叫奴才告诉您,告诉您,不用谢他。”
“知道了。三弟一向行事周到,你下去吧。”
清润凛冽的声音带了些温和的意味,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雪玄墨擦拭手中的玉箫,眼皮从头到尾都没抬起过。
冬日林气候寒凉,他穿了件稍厚的银狐大氅掩住了单薄的身躯,脸色苍白如纸,甚至有些病态,五官却生的俊逸秀气。
与弟弟雪玄卿那邪魅且带有侵略的气质不同,雪玄墨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高贵淡雅的如玉如兰感,尤其是鼻尖一颗极其醒目的朱砂痣,怜人极了。
许是气力不够的缘故,手中的玉箫忽然掉到了木板上,碎成了两半,他弯腰去够却差了一点,雪玄墨只好推动轮椅的木轮,终于将滚落在脚边的两截玉箫捡了回来。
“连你也要离开我了吗。”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断裂的地方,雪玄墨语气淡淡的,鸦羽长睫遮盖了大半眼眸,辨不出情绪如何。
碎裂的玉箫静静躺在他的手里,他叹了口气,温热的白雾隐约可见,怎么又输了。
他该不该放弃呢,斗了这么多年,他有些累了。
沉思着,门口覆上一大片阴影,遮住了他的阳光。雪玄墨微微拧眉,语气有些不悦,“本殿是不是说过,来时要先在外奏请?”
“殿下……”
听到声音的瞬间,雪玄墨一愣,随即舒展了眉宇,抬头见来人。
“是玉儿回来了,刚才有没有被我吓到?”
“殿下~”
温柔的眼眸淹没了玉哨的身心,连殿下二字都叫的委屈不已,她碎步来到雪玄墨跟前虔诚的跪下,像以前一样把头放在他的腿上,轻轻蹭了几下,带着些讨好撒娇的意味。
雪玄墨勾起嘴角,伸手安慰久未归家的姑娘,眼底却一片漠然。
“失败了就失败了,反正你的殿下也从未赢过。”这话是在自嘲,亦是苦话,他就像雪玄卿说的那般,样样不如他。
不然,也不会被雪玄卿故意把人送上门来羞辱他。
主仆无言待了许久,雪玄墨忽而嗅到一股迷人的幽香,这香味浓香馥郁,几乎是以绝对的速度侵占了他的心神,令他措手不及。
他有瞬间的失神,不自觉抬起玉哨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来看她,几年不见,她似乎漂亮了不少,烟眉水眸,肌白身软。
“既回来了,今后便宿我房中,不必束男装了。”
“好。”
“在三弟身边呆了这么久,可有什么趣事,说来与我听听。”
枕回雪玄墨的双腿,玉哨眉眼弯弯,朱唇上翘,隐着声息偷偷欢喜 ,为了他蛰伏圣宫这么长时间,他的眼里终于有她的位置了。
“尊主他,三王子他带回来一个月罗女子,很是看重爱护,甚至罔顾祖制许了她后主之位。”
听玉哨提起这人,雪玄墨眼眸微微眯起,想起来半个月前圣宫暗桩递来的消息,洛寒烟。
玉哨半晌没得到回应,仰头看向雪玄墨,“怎么了,殿下?”
“没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叫人给你准备了些用得上的东西,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良辰美景,暮暮朝朝。
夜幕降临,玉哨换上了女儿家的衣裙坐在床边,是雪玄墨最喜欢的牵牛紫色。
她不停揉捏腿边的衣裳,期待着那个人的到来。“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玉哨雀跃的走下床去查探,果然是有人推着雪玄墨进来了。
“下去吧。”
打发了侍者,雪玄墨的轮椅便被玉哨接手,推着继续往前,然他伸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不必。”
玉哨还未追问,就见轮椅上的男人掀开毯子自顾自的站了起来,低矮的身形瞬间高大起来,令玉哨惊得往后退了退。
“殿下你…”
察觉到她的反应,雪玄墨随意脱掉身上的大氅信步朝玉哨走去,把人直接揽到怀里,附耳道,“这是你和我的秘密。”
滚烫的气息喷洒到玉哨的脖颈处,令她本就紧张的心跳的更加厉害,脸颊也挂上了一抹烟霞。
鬼使神差的,玉哨竟然上手去扯雪玄墨腰间的帛带,她低下头去解香囊,或许是忐忑急躁,这香囊怎的也解不开,她有些急了,偏偏雪玄墨一动不动,就这么任由她胡来,羞耻感渐渐升了上来,玉哨眼尾泛上了殷红之色。
好在雪玄墨的手及时覆了上来,引导着无头苍蝇的她一步一步来,时不时低声诱哄,“别急,夜很长。”
雪玄墨并非如表面见的那样孱弱,反而力气大的出奇,玉哨一介习武之人竟是挣脱不了他的禁锢。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却热的发慌。
窗外星星点点,斑斓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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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昌—皇京左密巷
毛发光滑乌黑的青鸦稳当当停在了巷子深处的草堂内,黑曜石般的眼睛滴溜溜的转 ,鸿朱卫华南过来取出鸟儿脚边的信纸,将旁边的谷粒推到它眼前,便拿着信纸进了内室。
“主公,南疆来信……计划失败,还有,二王子腿疾为假。”
带着兜帽的男人一眼扫过去,鹰一样的锐利的眸子眯了眯,冷冷道,“依那雪玄卿一贯行事,遭叛不杀,反而把人送回去,定是利用玉哨做些什么,你回信,告诉她原来的任务继续,但,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是!”
“还有,保护好自己。”
华南恭恭敬敬的退离内室,房间再次归于宁静,发号施令的男人摘下兜帽,发冠上的螺纹玉簪贵气奢华。
他的视线若有所思落在铜炉上,炉内的云梨梦香透过镂空的纹路露出猩红的光芒,使他的瞳孔映出了星点红光,放肆扩张着内心的渴望。
这云梨梦香可是个好东西,与寻常的云梨香不同,不会令人上瘾,却能安抚人心,千金难求。
可越魅人的东西,就越邪恶,操纵人心的东西理应除去。我为鱼肉,任人刀俎;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从来就不该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宋府
宋明诗强撑着精神将手中云子落在棋盘中间,对于这种要费心思的东西她一向兴致缺缺。
“你还是沉不住气。”
棋盘对面是一袭螺青宽袖华服的燕霖,刚及弱冠的他眉骨清隽,气质脱然超尘,已然一副清风明朗,如玉公子模样。
交错斑驳的柳树阴影笼罩着他的身形,为他镀了一层柔和的天光,宋明诗被盯得不自在,索性耍起赖来,“身为鹿亭学院的博士,怎么可以如此不耐你的学生,你这样我会被你影响的。”
燕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眸中映出星碎的棋子,似是十分愉悦。
“倒是我害的你了,昭昭,为师可没教过你诬赖人这一条。”
“老师,我才没……”
“小姐。”
远处传来丫鬟的声音,宋明诗话未说完便被打断,“怎么了?”
“见过燕博士。”丫鬟先行了礼节才不疾不徐道清来意:“小姐,敦喜郡主来了。”
“七七来了!走。”
宋明诗当即扔下了手中黑子,提着衣裙就要带丫鬟走。
“昭昭。”
短短两字,令雀跃的宋明诗当即停了下来,卡在石凳与丫鬟之间,她收敛了脸上表情,转而苦大仇深的望着燕霖。
“燕霖,今天本就是休息日。”
“……”燕霖端起手旁玉盏,低头浅饮一口,似是故意为难焦急的少女。
“老师~”无奈,宋明诗软下声音卑微乞求,心里却早已飞到了张可颐身上。
燕霖眼里浮现一丝得逞,放下茶碗终于肯开口放人。
“明日交五十遍鹿亭学律。”
“成!明日一定给你。”得到允许的宋明诗笑得像鲜花灿烂,头也不回的跑出了白宿小院。
循着欢快远去的玲珑身影,燕霖心下柔软一片,低垂纤长的睫毛替他遮住了眼中笑意,掩饰自己未见天日的爱慕。
张可颐在院中踱步良久,低着头反复回想覃林交待她的话。
你就说,你父亲的手下在月罗偶然见到了洛寒烟,就在春湘画阁。
脚下的石头子儿被张可颐翻来覆去的摆弄,她这会儿心烦意乱 ,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听覃林的话。
记得神色自然一点。
恍惚间,张可颐感应到了有人走过来。
“七七!”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张可颐抬头,满脸愉悦的宋明诗已然朝她这边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