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去燕子楼
说话的人正是布坊的一位绣娘，余三娘。余三娘是里面岁数最大，却也绣工最好的绣娘。
掌柜的平时对她也是客气有加，如今听她这样一提便想起来了。
几年前，黄家的小少爷曾定制过一套衣裳，选用的是最好的蜀锦料子，几个布坊的绣娘不眠不休整整三日终是将袍子制好了。
可黄三少爷看见成品时，却发了好大的脾气，只因他最讨厌青绿色。而那件衣裳的袖口，袍边却都是青绿色绣银线的华纹。
得罪了黄家这个大主顾，那件衣袍却也再卖不出去，只好存放在库房之中，好几年都没有动过！
而黄三少爷当时不过十二三岁，所以尺寸上大致相差不离，就算有误差，由余三娘这些绣娘稍加改造，一个时辰也足够了！
掌柜的将前因后果都转说了一遍，冯泉却有些为难，让堂堂祁王妃穿旁人不要的衣裳，这……
掌柜的只好耐心劝道：“这件衣裳黄三公子绝对没有上过身，在库房的檀香木盒子里放着，除了三位绣娘，绝没有其他人碰过！”
冯泉想着祁王妃的模样，生怕自己开罪了她，交给他的第一份差事都办不好，那可怎么得了。
若是在京城，别说一套衣裳，就是来个四五十套都不在话下，可偏偏是在幹州！
最终还是咬着牙，点点头！
阿菓早在说出这话后，也就察觉到了不妥，幹州灾情才过去不久，又身处西北，哪里能寻得到合身衣裳。
她本想等着冯泉无功而返，却没想到一个时辰后，冯泉喜笑颜开的捧着檀香木的盒子，站在她面前：“王妃，请看！”
阿菓半信半疑的打开盒子，一套崭新的月白色连枝衣袍，袖口用青绿色来提亮，让人耳目一新。
“你从哪儿找来的？”阿菓欣喜道。
冯泉看着祁王妃的脸上绽开一朵花儿一般的笑脸，忽然就觉得这趟累的跟狗一样的跑来跑去，真是值了！
“王妃，您就只管穿上，旁的都不重要！只要您高兴，奴才就算是累死了也值！”
阿菓揶揄道：“得了吧！”转身回屋，换身这一套衣裳。
在镜子前，来回打量，尺寸居然刚刚好，尤其是胸前，一点也不紧绷，直领交襟的设计造成视觉平坦，尤其是衣袖和下袍的青绿色，让阿菓尤为满意！
男子发式简单，阿菓只用一只木簪将青丝高高束起，在用螺眉粉将眉毛描画浓密加粗，便出了门！
冯泉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定睛一看，真是好一个俊俏的郎君，若不是身高不够，那定是能与祁王殿下能一争高下的人物。
月白色的衣裳穿在身上，一般人都会显黑显黄，可阿菓却是肤如白雪，压的这件衣裳抬不起头来。
剑眉入鬓增添了不少英气，双眸如秋水般清澈，原本朱红的嘴唇被扑上了些香粉。显得略微苍白，却恰恰因为这苍白，更显出其身像个病娇的美男子！
阿菓还特意拿了一把折扇，潇洒道：“走吧！”
冯泉赶紧跟着：“王妃想去哪儿？奴才去叫人备车！”
阿菓眨眨眼睛，笑道：“咱们去酒楼听故事吧！”
燕子楼是幹州城中最出名的酒楼，但一来环境并不是如何的奢华，甚至有些嘈乱。二来菜肴口味也只能算得上一般般。
可为何如此出名，大到城中官爵，小到贩夫走卒，都爱来这儿！全都是归功于一人，何半仙。
听这名字倒像个算命先生，实则不然，何半仙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早年间到处流浪。幸而得到燕子楼的掌柜可怜，收留了他几日，给了口饭吃。
那时候燕子楼生意惨淡，马上就要关门倒闭。何半仙这时站了出来，他流浪多处，听过许多三教九流的故事，嘴皮子利索的很。
从此往后，燕子楼因着何半仙这张说故事的嘴，从而名声大振。
燕子楼环境并不好，虽总共三层，一楼大厅都是散客，二楼与三楼却是围着栏杆，低下头就能看见底下的人。
大厅中有一高台，是何半仙的位置，无论几楼的客人都能看见他，听见他。
有了津津有味的故事听，菜肴吃着也香的很。
即便二楼桌与桌之间有屏风遮挡，但冯泉还是嫌弃的很，却又无可奈何，谁让祁王妃就偏喜欢热闹呢！
掏出纯白绸巾在凳子上擦了又擦，这才请阿菓落座，又点了几碟子糕点瓜子。倒是没点饭菜，毕竟要真吃出个什么事儿来，冯泉觉得自个儿的脖子要不保。
两刻钟后，楼中响起哨声，周遭的客人皆拍掌欢呼，一位身着灰麻长袍的男子，登上高台。
阿菓瞧着这个何半仙，长相平平，不过三四十岁的模样，留着几寸长的胡须，倒有些儒生的气质。
何半仙一拍案板，全场寂静无声后才缓缓开口：“今日咱们接着说，祁王殿下奉旨赈灾，还没到西北，咱们幹州就出了事儿！多少灾民堵住北面的城门，幹州的百姓人人自危！………”
阿菓纵是亲身经历过，但被何半仙这么一说，也渐渐的听入了迷。
何半仙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能让全场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嗓音低沉却清亮，用词简易生动，在场之人无不随着声量的起伏，全身心的投入到其中。
冯泉一开始有些看不上眼，但夸赞祁王殿下，可不就对了他的路子，一边听着还不忘在阿菓吹耳边风：“这何半仙那是没亲眼见着，若是亲眼瞧见咱们殿下，指定说的更精彩些！”
阿菓敷衍的点点头，抓起桌上的瓜子便继续有滋有味的听下去。
何半仙年岁渐渐大了，只将了一个时辰，便道：“这就是咱们幹州城的大恩人，祁王殿下！下回鄙人来跟大家伙儿讲讲当年祁王爷大战海寇的英雄事迹！”
说着，便退后两步，弯腰作揖，缓缓退了下去。而何半仙身边的一个小童端着铜盆走到各位在座的桌前，不少人都掏出一两个铜钱扔进里面。
小童走到二楼阿菓面前时，低着头笑道：“公子，愿意赏个钱就赏个，若是不愿意，燕子楼也祝贵客平安喜乐！”
这话说的漂亮，让人听了心里头高兴。阿菓用眼神示意冯泉。
冯泉也大方的很，从钱袋子中摸出五两碎银便扔进铜盆中。
一堆旧黄色的铜钱里，几颗明晃晃的碎银子倒显得格外亮眼，小童一愣，随即喜道：“多谢公子，祝公子岁岁平安，年年富贵，长命百岁，寿泰安康。”
阿菓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小孩儿年岁不大，倒是长了一张巧嘴！”
这声儿悦耳动听，似黄鹂出谷，那小童忍不住抬头瞧了一眼，张大了嘴巴愣在当场。
冯泉拍了拍小童的后背：“怎么？瞧傻了不成？”
小童连忙低下头：“对对，哦！不不不！是公子芝兰玉树，风度翩翩，小的没见识这才冒犯了贵人。”
阿菓摇摇头，笑道：“无碍，何半仙将祁王殿下说的英明神武，我很喜欢听！”
说着，便起身带上帏帽朝屏风外走去。
等人都散去后，小童在后院的厢房中，举着那几粒银垫子，笑得嘴都合不拢：“师傅，您是没瞧见那位公子，长得可真是俊俏。幹州城中根本没这样神仙人物。”
何半仙抽了一口旱烟：“瞧你那见钱眼开的人样儿，人家公子说什么没有？”
小童歪着头想了想：“那位公子说师傅您将的祁王殿下讲的英明神武，好极了！”
何半仙眯了眯眼睛，将烟斗在地上抖了抖熄灭：“人家那不是夸我呢！看来这些日子老头子我得多讲讲那位祁王爷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阿菓每日都往燕子楼跑，何半仙也是通透的很，将祁王殿下大战海寇，祁王殿下如何回京，简直是将生平事迹大大小小的说了个遍。
“从云州一个少年郎，到如今朝中最年轻的亲王，祁王殿下就这样一路走来！”
底下有几个人听后，嚷嚷着道：“何半仙，你可知祁王殿下可否娶亲，祁王妃是何模样？”
何半仙笑着抚着胡子：“或许有许多人不知道，祁王殿下已经成婚，而且新婚不过几月，至于取得哪家姑娘，在座各位可有人知道？”
众人知道何半仙在卖关子，不免嚷嚷着让他快点说下去。
何半仙一拍案板：“这位祁王妃乃是圣上钦定赐婚，出身也是顶顶好，一等候爵武安侯的掌上明珠！武安侯自五年前，在战场上击败瓦剌人，就起复出山，从回京城！”
“而武安侯的这位嫡女，平日里不爱出门，但在两年前圣上允许马球赛女子也能上场后，她便一鸣惊人，击败众多贵女，获得魁首，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底下的人急得很，男人最在意的不过女子容貌，祁王殿下在他们心中乃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这位祁王妃到底如何样貌。
有些农妇忍不住大声道：“那位祁王妃不会生的五大三粗？那怎么能匹配我们的祁王爷？”
自所以如此说，也是吃味了。毕竟齐璨在他们心中可是顶顶儿的人物，如今成了别人夫君，虽然自己得不到，但不想承认祁王妃能与之相配！
何半仙呵呵一笑：“此言差矣！当年祁王妃马球赛一出场，便迷倒了京城的各家公子。压过了京城双殊的名头，成了第一贵女！据说二人大婚时，祁王殿下一掀盖头，在场众人皆被祁王妃的容貌震慑，那真是瑶池仙子下凡人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