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城东城西
这次的谈话,让卫歆大开眼界,看着阿菓的目光也充满佩服。
临走时,阿菓却忽然叫住卫歆:“卫姐姐,你可知昨日谁穿了身月白色的蟒袍?”
卫歆不假思索道:“还能有谁,自然是庆王府的魔头三公子。”
齐铭!果然是他,那日有人曾称他为三公子,阿菓就有了猜测。如今不过再确认一番。
齐铭此人着实危险,但阿菓明白,自己能对付周凝芳这些京中贵女,却对齐铭束手无策。
阿菓从不想在后院争锋,在女子窝中再如何,在男人眼中依旧是蝼蚁。只有自己变强,才能不被人左右。
此后的日子,阿菓天天跟在杨氏身边管家,虽说账目明细在岭南时,阿菓就熟练的很。
可论管教仆人,阿菓还是逊色的很。武安侯府的奴仆,一半是刚来不久的新人,一半则是以往十年前的旧仆。
且不论这些新人是否忠心,只是那些旧仆自武安侯府败落后的十年,曾为谁效命,成了哪方的棋子都不可预测。
杨氏端坐在太师椅上,叮嘱道:“当主子的虎落平阳,那些奴仆就踩到主子的头上。当主子的平步青云,奴仆便巴结讨好。他们本是墙头草,方看你如何驭人!”
阿菓今个儿穿了身家常小袄,显得乖巧可爱,站在一旁温顺的听杨氏教导。
杨氏看阿菓肯静下心来,心中颇为满意:“有些刁奴贪心不足,若是严惩,他们在背后则暗暗跟你较劲,更有甚者,出府败坏你的名声!若是不惩,则愈演愈烈,敢与主子抗衡。”
阿菓点点头,心中却有了计较,这些道理灵智师太也曾与她讲过。
杨氏接着道:“如今府中的管厨房的张婆子收贪油水,私做假账,却很得人心。给你半个月,能否想吃对策?”
阿菓听到这张婆子如此行事,心中气恼,脸上却是不显,应承下此事。
回思嘉阁的路上,阿菓便让顺意去府中打听张婆子,只留顺心在身边。
顺心撅着小嘴:“姑娘,您别让我闲着,也打发些事儿给我吧!”
阿菓摩索着手中暖炉:“不急!”
顺意回来后,阿菓又让顺心再去打听一遍那张婆子。
等二人将那张婆子的平生都说与阿菓后,阿菓则慢悠悠的喝着银耳红枣羹,丝毫不急。
一炷香后,阿菓擦了擦嘴角,才缓缓开口:“顺意打听到张婆子在府中作威作福,为人张狂,拉帮结派,不少人都对她奉承巴结。而顺心则打听到,张婆子家在棉衫西胡同的一所三进小院里,家中四口人,有一子一女,平日里这家人出手大方。”
顺心,顺意不明白阿菓何意,只能站在一旁。
阿菓话锋一转:“你们觉得,若是我劳烦郝嬷嬷出马去打听,还用得着你们一人跑一趟?”
顺心顺意怎么也没想到阿菓是在用张婆子的事儿来考验她们,两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姑娘,我们办事不力,请姑娘责罚!”
阿菓看着地上的二人,沉声道:“我若是想办事,身边的人必须有忠心,有能力。你们也瞧见了,京中处处都是豺狼虎豹。我不行,就有旁人来羞辱我!你们不行,自然也有人来欺辱你们!咱们主仆三人都该清醒清醒了!”
顺意这才惊觉,阿菓在岭南就是个心高气傲,有仇必报的性子,又加上灵智师太的教导,只怕更甚之。
以往在江南,只是过客,只稍稍使些手段,不必太过较真儿。京城才是主场,可刚刚入京阿菓就处处受制,心里早就窝了火,只等着哪一天爆出来。
顺意想通这些,连忙拉着顺心说道:“姑娘放心,往日里是我们糊涂,散漫惯了!总以为有姑娘在,便万事俱足。可殊不知我们自己不成才,也会丢了姑娘的脸面。从今以后,这等错事必不在犯!”
顺心也渐渐琢磨出来,两人重重的磕头。
阿菓点点头,有些欣慰:“起来吧!这半个月盯着张婆子,她老奸巨猾,若能将她拉下水,年后我也能放心的将娘亲给我的四个丫鬟交给你们□□。”
得了阿菓的话,顺心,顺意的干劲儿更足,短短不到五日,事情又有了进展。
这日阿菓正看着账本,顺心进屋禀告:“姑娘,张婆子的儿子酗酒成瘾,好赌成性。酒醉后在赌场大放厥词,说自家背后有大靠山!”
阿菓写完最后一笔,抬起来,冷笑道:“哦?大靠山?不知这靠山说的是我侯府,还是他们吃里扒外,在侯府作威作福,却替他人效命!”
顺心有些迟疑:“他只说了一句,便再没下文。盯了他几日,也只是整天吃了喝,喝了赌。也是今日他输得惨了,赌场的人要赶他出去,他这才说自家有大靠山!”
阿菓拿着团扇将账本上的墨迹扇干,合上账本,眼中闪过一抹冷光:“那瞧瞧他家的靠山到底是谁!”
当夜,王大力醉醺醺的走进棉衫西胡同,想着方才在赌场输掉的银子,十分不甘,一边晃晃悠悠的走着,嘴里还骂骂咧咧。
不巧,迎面走来一瘦弱男子,二人相撞。王大力挣扎起身,一把抓住瘦弱男子的衣领,骂道:“臭小子,走路不长眼睛吗?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那瘦弱男子巍巍颤颤,不断的求饶,还将身上的银钱和灯笼双手奉上。
王大力瞧见银子,乐的合不上嘴。将那瘦弱男子的衣领抚平,又拍着肩膀:“好!好兄弟!若往后遇见麻烦,直接报我的名字!”
那瘦弱男子连连点头,后退几步便隐匿在夜色中。
王大力心满意足的揣着钱袋子往家门口走去,嘴上还哼着小曲儿,却不想脚下有什么东西,又黏腻,又滑溜。
跐溜一下,便摔了个四仰八叉。手中抢来的灯笼落在地上,忽然窜出火苗。王大力愣神之际,只见房屋院落燃起了熊熊大火。
酒一下子便醒了,连跑带爬,高声呼救:“来人啊!来人啊!救火,救火……”
寅时三刻,天色未亮,却零零散散飘落了细小的雪花。阿菓比往日早起了一个时辰,只穿着单衣,披着斗篷,呆坐在窗前。
这场雪不大,却紧密的很。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白茫茫的一片。阿菓又将窗户敞开,伸出手臂感受那片片冰凉。
天色又亮了些,阿菓算了算时间,此刻武安侯府的大门也该开了,果不其然。不到两刻钟,后院伙房便传来不小的喧嚣声
顺心将汤婆子递给阿菓:“姑娘,小心着凉。不如再回床躺一会儿吧?”
阿菓听着外边的动静渐渐消停了下来:“事情做的怎么样?”
顺心低声道:“那小厮嘴严,不会暴露!火烧起来没有伤及他人,只是财物都化为灰烬了!王大力喝的晕晕乎乎,还以为是自己烧了自家的房子。”
阿菓点点头,盯着雪地,嘴角勾起一笑:“烧了更好!一个婆子,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竟然有个三进的小院,不是贪墨侯府油水,就是替别人办事。我倒要看看,这下没了银子,她会去找哪个靠山!”
说着,阿菓近日憋闷的心情难得有了一丝好转:“好了,换衣服。该去院中打一段八段锦了。”
刘婆子赶回家中后,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瘫倒在地,呼天喊娘,随后晕死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时,刘婆子人在医馆,看着前面的一家子愁眉苦脸,尤其是儿子王大力脸色十分难看。
刘婆子一把揪住儿子的衣领:“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喝酒去赌了?是不是?
王大力昨日喝的醉醺醺,当真以为是自己闯下了大祸,心虚道:“我…我喝多了,摔了一跤,手里的灯笼就着起来了!”
刘婆子一时间竟像老了十岁,再也不复以往在侯府作威作福的张狂,喃喃自语道:“毁了…都毁了…大半辈子的积蓄全都没了!”
夜里,刘婆子一家找了间客栈,待子时一过,刘婆子便悄悄的走出客栈,往城中走去。殊不知身后有双眼睛,盯着她。
京中,以皇宫为中心。紧挨宫中的一东,一西的两处地界,皆为达官显贵。其中武安侯府就在城西,而城东处多是亲王郡王,天潢贵胄。
再往外阔一圈,那便是朝中大臣,按照官职大小决定府邸与皇宫的距离。
而刘婆子孤身一人竟敢前往京城东处,不怕被在夜间巡查的护城军抓押。可见她背后之人的权势手段。
顺意一脸凝重,向阿菓回禀:“姑娘,城东的守卫森严,比城西夜间巡查的护城军还要多。刘婆子入城东就像条鱼一样,瞧不见身影。我身手不济,怕被护城军发现,只能回来。请姑娘责罚!”
阿菓却摇摇头,觉得有意思极了:“本想着刘婆子是个刁奴,没想到背后之人竟然如此有手段!只怕是娘亲都对此事一无所知!”
顺心递上一杯茶,问道:“姑娘,这事儿兹事体大咱们要不要告诉侯爷?”
阿菓扶额靠在桌前,脑中思绪万千,如果刘婆子只是贪墨油水,杨氏身为女主子,统管内宅,就算打死也不为过。
可一旦涉及到城东哪一位亲王,那么事情都兴致就完全不同了。按理说只有交给陈延卿才是最合适的。
可阿菓这段时日憋着气,总想着撒出来。好不容易有刘婆子送上门来,阿菓却不能任意处置。真是越发的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