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旧人前来
长望村
家家灯火阑珊,杨氏将茶盏重重掷在红木小桌上,怒道:“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当真是欺负我们好性儿。”
陈延卿耐心宽慰:“夫人消消气,他们的目的咱们心知肚明,不必为此大动干戈。洪老的意思是,先耐住心性。”
杨氏微微挑眉,低声道:“难不成她过来,还能帮咱们一把?”
陈延卿点点头:“不错,无利不起早。国公府有所图,必然也会拿出诚意。借他人之势,我们也少了很多麻烦。”
说着伸手揽住杨氏,搂入怀中:“为了大局,夫人少不了委屈些了。”
杨氏叹了口气,杏眼含泪,:“那点委屈不算什么。只是担心阿菓,我在想”
陈延卿道:“想什么?”
杨氏担忧道:“陈淑琴带了两个孩子过来,必然会跟阿菓接触。与其到时候他们透露,不如我们索性都告诉阿菓。可又怕她一时接受不了唉!”
陈延卿思虑一番,开口道:“不错。离回京近在咫尺,暗潮汹涌,总得让她分清是敌是友。宜早不宜晚,今夜你便同她说了吧!”
阿菓一人在房内,在镜前仔细的涂抹如玉膏,杨氏便来敲门:“阿菓,开门。”
阿菓忙道:“来了来了。”收拾妥当才急忙开门。
杨氏眉头微皱,刚想出口训斥,却是忍了下去,换上满脸笑容,拉着阿菓的手进了屋
将来龙去脉一一讲清后,杨氏小心翼翼地看着阿菓。
阿菓虽说早有准备,却也是心中惊异,良久才委屈巴巴道:“那为何娘亲今日才告知于我?”
杨氏不知如何回应,陈延卿却出现在门口,抢一步道:“因为你已经长大懂事了。也需得明白是非。”
阿菓:“爹,您怎么也来了?”
陈延卿进屋坐下,语重心长:“过两日你从未谋面的姑姑便要过来,你没有见过,甚至还不知道你有一个姑姑。她虽是我亲姐姐,但怕受牵连,从来都没有一言片语。”
阿菓忽闻此事,不免诧异,问道:“那既怕牵连,为何这时候要过来看我们?”
陈延卿灼灼的目光看着阿菓,阿菓踌躇良久才道:“是因为齐璨吗?”
杨氏有些担忧:“你何必把这些也告诉她?”
陈延卿叹了口气:“迟早也会说,如今回京在即。不知多少豺狼虎豹对我们虎视眈眈。阿菓天真无知,若是着了道只怕后患无穷。”
看着阿菓神色迷离恍惚,陈延卿又道:“爹知你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但是爹还是要嘱咐你一句,我们陈家败在廉王,也要兴盛于廉王一脉。如今你姑姑前来,便是听到了动静,想从中获利。从今往后这样的人只多不少,你要学会利害是非,辩别人心。”
“爹不求你一介女儿能承担家族荣耀,只求你能自保平安就好”
夜里,暖风拂杨柳,雪絮因风而飘,与花共舞。清风吹荡床帏。
阿菓躺在雕八宝福禄的架子床上,撩起青纱帐看着窗外的月牙,思绪翻涌,辗转难眠
阿菓脑中不断回想:父亲诚恳无奈“只求你自保平安就好”母亲担忧爱惜的神情
侯爵,廉王,京城全都在阿菓的小脑瓜里,越理越乱。额头已浸出豆大汗珠。在思绪万千中沉沉睡去。
鸡鸣破晓,朝阳直照。
晨光打在阿菓的脸上,眯了眯眼。阿菓才恍然想起今儿是去水月庵跪拜的日子。麻溜的洗漱穿衣。
来到饭厅,陈延卿父子二人早已经出门,只剩杨氏与郝嬷嬷在吃着粥。
阿菓行了礼,便不紧不慢的用膳。相较于往日沉默了不少。
杨氏都瞧在眼里,担忧道:“阿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今日就别去水月庵了?在家歇歇。”
若是往常,阿菓必然欢喜应允。可今日
阿菓咽下红豆粥,又拿帕子擦了擦嘴,闷声回应:“娘,我没事儿。年复一年的都坚持下来了,怎能说不去就不去。”
杨氏再想说些什么,阿菓已经起身,对着杨氏恳求道:“娘,昨夜我心里乱得很,正好去散散心。”
咽下口中的话,杨氏只得点点头。看着阿菓离去的小小身影,胸口闷沉沉地,抓着身旁郝嬷嬷的手,哽噎欲泣道:“诶哟,嬷嬷。我这心我真是”竟是说不出一句整话。
郝嬷嬷忙扶着杨氏,老眼泛红,安慰着:“我知道,我都知道。阿菓这个小人儿,这几月又是逼着学规矩,又是知道这些事儿。一时转不过来弯儿也是有的。可早晚也要知道,她是贵女,可不能在这儿呆一辈子。让她缓缓就好了,您别着急!”
杨氏喘了口气,拍着胸口,恶狠狠道:“都是陈淑琴这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东西。落难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但凡闻着点味儿,就巴巴的过来想分一口肉吃。若不是她,我和侯爷岂能急急的告诉了阿菓?”
郝嬷嬷拍着杨氏的后背,知她这是心疼阿菓:“这也是没法儿子的事儿!不然她带着两个闺女过来,再说点劳什子话,带坏了阿菓,岂不更糟。好歹让咱们阿菓分清好人赖人便是最重要的。”
杨氏以往待陈淑琴这个大姑子是极好,可如今怨恨至深。再如何,当着陈延卿的面儿,她不好说些过分的话。
在郝嬷嬷这儿,杨氏却无所顾忌,冷哼着:“这次她来总有用得着的地方,等事成回京了,看我让她好过!”
郝嬷嬷与杨氏一心,自然也不屑陈淑琴。只得宽慰杨氏:“等她来了,暂且隐忍,还是大局为重。等往后不愁收拾不了她。”
杨氏点点头,又想起阿菓,心疼的掉了两行泪。便让郝嬷嬷馋着回房休憩。
阿菓提着竹篮,慢悠悠的朝山上走去。没了往日活泼好动,只唉声叹气。
路过一片绿愈葱嫩的竹林,阿菓才想起自上次救了齐璨过后,再没见过灵智师太。问起庵中住持也只是说:灵智师太在闭关。
犹豫一会儿,阿菓心想应不会如此巧合遇见灵智师太,便走进竹林。盘坐于一块黑石上,看着前方的水月庵,自言自语道:“真的有菩萨吗?”
忽然听见脚步声,阿菓猛的睁开双眼,却瞧见一身灰袍禅衣的灵智师太就在眼前。吓得阿菓从石头上掉了下来。
阿菓喘着气,忙站起身,顾不得身上的尘土,鞠躬示意,小声道:“师师太好。”
灵智师太面容残破,可一双极亮的眼睛却直直盯着阿菓,好似被看透看光了一般,吓得她不敢起身抬头。
瞧着阿菓慌张惊怕样子,灵智师太微微蹙眉,终是开口道:“走吧!”转身朝着水月庵去。
阿菓张了张嘴,却是没敢问出来。只得硬着头皮跟在灵智师太身后。
进了庵中大门,七拐八拐后,阿菓才抬头打量着面前独立的小院,与水月庵中其他师傅们的住所隔开,院中无所装饰,倒是有颗古树,根深叶茂,带出一片荫凉。
眼看灵智师太进屋,阿菓一时左右为难,深吸几口气壮着胆子也跟了进去。
屋中简朴干净,一床一桌,还有掉漆的木塌一张。对着门口墙上便供着一尊菩萨像,书架上罗列着一踏踏工整的旧书。
阿菓站在屋内,偷偷地瞧了一眼坐在塌上灵智师太,便又低下头,局促不安。
灵智师太蹙眉将阿菓的举动尽收眼底,双手拿起一本佛经轻轻放于阿菓桌前,道:“坐下吧!”
阿菓缩着脖子,忙应:“是,谢谢师太。”
又想起了身上还有尘土,手忙脚乱的拍打一番,才坐下。不知灵智师太的心思,阿菓不敢乱动,静坐了一刻钟,终是没忍住,偷瞧了一眼,灵智师太在坐塌上也翻起了书。
心中微微安定,便小心翼翼的翻开佛经。
起初,阿菓还打起精神。可经书晦涩难懂,慢慢的阿菓便支撑不住,打起了瞌睡。在梦中阿菓好似听见有人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身上就暖和了。
正午时分,阳光透过门窗,照在阿菓的脸上,阿菓睁了睁眼,被刺的生疼。连忙坐直,发现身上还披着一件禅衣,不免雀跃,在阿菓心中灵智师太气势逼人,只单单一双眼睛,便令人敬畏。
上回得了一句灵智师太的好话,阿菓欢喜许久。
光亮刺眼,阿菓有些看不清靠阴萌处的灵智师太,又想到身上披的衣裳,狠狠心,便想搭句话儿:“师太,方才我不小心睡着了。您给我披衣裳,是怕我着凉吗?”
良久,只有翻书的声音。
阿菓有些失落。
忽地,灵智师太开口,语气平缓:“多年前,有一女子,家中富贵。可突遭灭顶之灾,亲人具亡。女子被仇家追杀,流落街头,受人欺辱。她怨上苍不公,恨仇人残暴。夜不安枕,度日如年。有一日路过一间寺庙,想让佛祖菩萨帮帮她,可她跪在佛前那一刻,仇恨,不甘统统烟消云散。因为心静了。”
虽然灵芝师太语气平平,但阿菓敏锐的感觉到她说话时身上有股伤感沧桑,令人感到难过。
阿菓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那她便不报仇了吗?”
灵智师太面带讥讽,双眼却如寒潭一般:“若她的仇人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如果你是她,你报仇吗?”
阿菓噎住,她再不经事却也明白以卵击石的道理。却也心怀感激,她明白灵智师太是在教她。
灵智师太望着阿菓被光影笼罩,淡淡道:“众生皆苦,皆因心在红尘。”
“那富贵人家吃喝不愁,可是苦的吗?”阿菓问道。
“富贵人家为了保住荣华,上要阿谀奉承,散财打点。下要广结姻亲,圆滑世故。”灵智师太又翻了一页经书。
阿菓皱眉,一脸的茫然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