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未雨绸缪
雨雾朦朦，马车疾速驶去。泥泞的道路溅起层层水花。
空旷无人路上，两辆马车在雨中疾驶，空气中弥漫着雨天独有的清新惬意，齐璨掀起车帘一角，露出半张英挺的侧脸，对着驾车的田武道：“再快些，一定要尽早赶回云州！”
田武应声，心里却想不明白。武安侯帮忙找到了小主子，还没答谢几句。小主子就让他们对此事保密，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云州。
心里疑惑，手上动作却不慢。挨了几道鞭子的马儿嘶吼两声，便更向前极速跑去。
无意间瞥见路边有只野狗在一堆污秽杂物中觅食，齐璨收回目光，寒光四起。将来潜伏着不安，以往又充斥着悔恨难堪，没有出路，也没有退路。这一次一定要赢！
阿菓醒来时，天已放晴。陈延卿等人也早早去了玉林书院议事。
站在院中，看着灼灼如火般的玫瑰花一簇簇展示着盛开时的娇艳欲滴。仿佛昨日之事像是一场梦，阿菓有些不真切。
没有人告诉阿菓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觉醒来仿佛又回归了原点。
不由地凑过花丛中，深深闻了一口，清香萦鼻，心旷神怡。
“阿菓，你在干嘛！让你去找老郎中那儿拿药材，怎么又愣在院中看花？”杨氏训斥传来。
阿菓猛然回神，恍然大悟：“我马上去！”说着就跑着出门。
杨氏看着小小的背影，哀叹：“这孩子怎么回事，总是走神儿，诶，愁死我了！”
郝嬷嬷笑着宽慰道：“夫人，兴许是学规矩太累了，还不适应罢了！”
两刻钟后，阿菓拿着药材回到家中，杨氏皱皱眉刚想开口，却被郝嬷嬷抻抻袖子拦住。
郝嬷嬷接过药材，笑着说：“阿菓，你知不知道这些药材是做什么的？”
不等阿菓回应又道：“你以前在外面翻山穿洞，风吹日晒的。小脸都黑了，嬷嬷给你做玉容散和白玉膏。用了以后阿阿菓就跟以前白白嫩嫩的了！”
“真的吗？我用了就会变白变漂亮？嬷嬷你没骗我吧！”阿菓有些雀跃，眼巴巴的看着郝嬷嬷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杨氏往日的唠叨，加上昨日被齐璨误认成小兄弟。在阿菓心中容貌已经成了她的心病和执念，不论什么法子都愿意尝试。
郝嬷嬷看出阿菓心底的在意，不免有些心疼。“当然没骗你，相信嬷嬷。不出三个月我们雪白可爱的阿菓又回来了。”
阿菓简直高兴的要跳起来，喜笑颜开的抱着郝嬷嬷：“您真的太好了，咱们现在就做吗？阿菓给帮您打下手好不好？”
“好，咱们现在就做！你先去嬷嬷房间把捣药的臼杵拿出来好不好？”郝嬷嬷打发完阿菓出去。
杨氏脸色不虞道：“嬷嬷，她晌后还要学规矩呢，你就惯着她吧！”
此番齐璨的出现，杨氏高兴回京有望，却又不免担忧阿菓，时间紧迫便想着多教女儿些傍身之技。
郝嬷嬷了解杨氏，却也心疼阿菓，语重心长的说道：“夫人，可能是咱们逼的太紧了！让她放松放松吧，反正这些她以后也是要学的！”
杨氏摆摆手，又想起阿菓阴差阳错救回齐璨，也是头功一件，便由着她们去了。
院中四周鲜花点缀，香气四溢。一老一少两个人围坐石桌，各种药材摆放在上。
阿菓满心好奇：“嬷嬷，我们要怎么做？”
郝嬷嬷将药材分拣摆放，一一给阿菓解释：“‘左边柳条簸箕里的药材是做玉容散的，右边竹编簸箕里的是用来做白玉膏。玉容散是由白附子，密陀僧，牡蛎，白茯苓，川芎各等份研磨成末，用时和以羊乳，每夜涂面，第二日再洗去。牡蛎滋阴润皮，白附子祛头面之风。川芎善治面黯粉刺。白茯苓消散雀斑。密陀僧生肌敛疮，治面上瘢痕。’这个方子给你用是最好不过。”
阿菓心中暗暗期待，想着若有一日比昨日那小子还要白，该是如何的光景。又抬头问道：“嬷嬷，那如玉膏呢？也同玉容散一样吗？”
郝嬷嬷指着右方竹编簸箕道：“‘白芷三两，白僵蚕晾干磨成粉三两，桃仁干四两，干枣十枚，半夏半两，炙甘草四两，杏仁油半升，加上腊月猪油，捣成碎状，放砂锅中合煎，等白芷变色为黄，去除渣滓，倒入面脂瓶中冷却，这就是如玉膏了，每日清晨洗面后，涂抹即可。五十日能使面色如玉光润’。玉容散是让你每晚用，而如玉膏是每日用，一早一晚，才有效果。”
“好，好！这两个我都喜欢，嬷嬷咱们快开始吧！”阿菓拍着手，有些迫不及待。
郝嬷嬷却正色道：“阿菓，这两个方子你记住了！每个世家大族都有几个不外传的秘方，这是你娘家密传的！所以你得答应嬷嬷，不能告诉任何人！”
阿菓听到郝嬷嬷有意无意的透露竟也不再像以往般好奇，她得了杨氏的承诺知道等再长大些，杨氏会全部告诉她。只郑重的答应郝嬷嬷后便俩人一起忙活了起来。
烈日隐退落入西山，阿菓看着倒入面脂瓶中的如玉膏已经降温凝结，还是散出淡淡幽香，兴奋的拿起瓶子就跑到杨氏面前自夸。
杨氏这些日子没见过她这般高兴，心中也忍不住的欢喜，夸赞了几句，让阿菓更是乐不可支。日日涂抹，隔几个时辰就坐到镜前看看小脸儿。
帝都皇城
夜幕低垂，一座巍峨耸立，磅礴精美的宫殿矗于京都中央，以琉璃为瓦，朱漆赤红为墙，雕龙画凤柱，好生壮美。
紫宸殿内，响起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实章，什么时辰了。”
太监总管实章上前一步，背脊深弯，恭敬道：“回陛下，酉时末了。”泰昌帝又拿起一张奏折，细细批阅。半响，实章躬身轻声道：“陛下，今日晚膳在紫宸殿还是翻牌子去哪位娘娘那儿一齐用？”
泰昌帝提笔写完最后一划，抬起头，露出一张英武肃然，略显憔悴的脸，沉声道：“在紫宸殿用吧！”
实章垂下眼眸，回道：“是，那会子端妃娘娘送来一盏绿豆百合汤，说是将至立夏，躁热火重，此汤清热消暑，润喉明目，对陛下龙体有益。您看这汤和晚膳一同上吗？”
“这宫中只有端妃，素贤礼则，柔嘉端顺。把汤拿上来，今儿就去端妃的安祈宫吧！”泰昌帝的语气比之刚才愉悦了许多。
安祈宫中
端妃手执狼毫笔勾勒远山，书桌上一幅秋登山水图映于纸上。
一个小宫女从侧门而入，走至安祈宫掌事月鑫姑姑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后又匆匆告退。
月鑫走进寝宫，示意屋内的几个宫女出去，低声对端妃说道：“娘娘，准备接驾吧！”
寝殿的西洋钟哒哒转动，端妃只埋首作画，头也未抬轻轻道：“嗯。”
月鑫却并不出殿，犹豫良久，终是催促出声：“娘娘，早些准备吧！”
端妃抬起头，一身莲花云纹靛蓝宫装，云髻乌发间仅有一只白玉金枝流苏簪，朱唇粉面，眉若远山芙蓉，柔和美丽的脸上有一双悲如秋水的眸子。仿佛还在花信年华的面容，却已伴君十数载了。
如此恬静温婉的美人却冷笑道：“我还怎么准备？都准备十几年了，有结果吗？这些年宫里有谁的肚子起来过？再看看这几个月京城的传言，从前是不说破，如今真是路人皆知。”
月鑫上前几步，心中不忍却还是安慰道：“娘娘，慎言阿！您别听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如若是真的，圣上怎会从容自若，不动声色，轻饶那些有歪心思的人。”
“哈哈哈”端妃闻言好似听到了个大笑话，抹去笑出的泪珠，眼中清冷凌厉，轻声喃喃道：“那是因为你们都不了解他，知道蜘蛛怎么捕食吗，猎物落入他的网中却还不知情，等到发现的时候，连骨头都不剩了！现在有多能忍，往后就有多狠！看着吧，京都又该飘血了！”
月鑫觉得从脚底板涌上一股寒气，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压制住自己的恐惧，缓声道：“娘娘，不论陛下如何，您总为要以后留条路阿！只要有了孩子奴婢知道您的不易，老爷也说了再试最后一回，最后一回！”
看着桌上未画完的远山，端妃眼中闪过可惜，叹道：“那就先去把我的药熬上，再开窗透气换上那香。告诉小厨房准备几道陛下爱吃的家常菜。”
月鑫欲言又止，想要上前扶着端妃进内殿，却听端妃道：“你吩咐下去吧，既是最后一回，本宫自然心中有数！”月鑫安下心来，应下退出寝殿。
端妃走进内殿镜台，在妆奁的第三个抽屉中取出一个白玉药瓶，倒出瓶中最后一粒红色药丸，竟散发出奇异之香，令人痴迷。
看着窗外暗灰的天际仍存有最后一抹落霞，心中涌出一股哀凄：若这次还不能成，那便是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