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消失的泡沫
和艾琳一起离开商店后，欧若拉在依然明媚的阳光下与她并肩而行。她原以为她们要去花店，但艾琳的脚步却离小镇越来越远。
欧若拉纳闷地跟在她身后，很快，潮水的味道开始浓郁起来。在她的视线前方，可以看到蔚蓝的大海。显然，她正朝着海边走去。
“艾琳小姐，我想你走错路了。这是通往大海的路。”
“不，这条路是对的。欧若拉……，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我想让你多陪我一会儿。”
欧若拉歪着头问，艾琳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
欧若拉不知道她有什么意图，但想起她刚才的表情，好像有什么心事，欧若拉连忙跟了上去。
她们来到了空旷的海边。在她们面前，美丽的蓝色大海向四周延伸，仿佛与天空融为一体。海浪声和海鸟的鸣叫声此起彼伏。还有令人怀念的海的味道。
当欧若拉凝神注视着这一幕时，艾琳站在她身旁，以同样的方式凝视着大海。
“欧若拉，我和你一样是美人鱼。”
艾琳随口告诉她，像是在闲聊。欧若拉回过头盯着她，一时间没明白话里的意思，艾琳慢慢转过头看着她。
“美人鱼，她们身体的某些部位有大海的颜色。你的头发是亮蓝色的，眼睛是深海色的，我一眼就看出你是美人鱼。”
“是吗……对不起，我没有意识到。”
“难道你没见过其她美人鱼吗？”
“嗯，不过我很高兴知道我还有同伴。也许我们以后可以多聊聊。”
“抱歉，恐怕……”
艾琳轻轻一笑。
“我，现在快要消失了。就在这里。”
扎扎……，海浪声大得吓人。艾琳的话被风吞没，一不小心就听漏了，告知的话，在欧若拉的心中没有实感地回响着。
“消失？……是什么意思？”
“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一些关于你自己的事情，欧若拉。你爱上吉尔先生了吗？”
艾琳直截了当的话语，不加任何其他修饰，直刺欧若拉的心扉。这些话像大树一样咬在她的心上，没有离开过欧若拉的脑海。不知所措的欧若拉抿紧了嘴唇。
“我不知道,……因为直到最近，我一直对某个人有感觉,……。
“你应该好好正视自己的内心，看看你真正爱的是谁。”
听了她的话，欧若拉有些愣住，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上的耳环。那些圆润的珍珠透过指尖提醒着她吉尔的存在。
艾琳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欧若拉，一阵带着淡淡海腥味的微风轻轻吹来，柔柔地抚摸着艾琳靛蓝色的秀发。
“我原本来自另一个海域。很久以前，我遇到了一个男人。他是个武器商人，他来到我住的海域，我对他一见钟情。于是我跟着他的船，和海灵做了一笔交易，然后中途我强行进入了他的店铺，让他给我工作。”
艾琳爽朗地笑了。她说得很随意，但欧若拉能轻易地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她所经历的艰辛。
这其中的苦涩与痛苦，欧若拉也深有体会。这也是欧若拉不敢相信她刚才说出的“消失”二字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自己会消失？明明他还没有结婚。”欧若拉问道。
“他有一个已经谈婚论嫁的女朋友，而且他们已经在一起很长时间了。我真是傻，我不知道这些，只是单纯地想和他在一起。”
艾琳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你没有告诉他你对他的感情吗？”
“我当然说了。几天前，我告诉他，但是他说不行，他不能背叛他的女朋友。他看起来很痛苦……他是个好人。我就是喜欢他这一点。”艾琳随即无奈地笑了笑。
“就在前几天，他正式结婚了。我笑着说恭喜他。他看起来有点尴尬，说了声谢谢。就这样结束了。我的恋情就这样结束了·……&34;
艾琳平淡地说着，她的语气很平静，从她的话语中读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适时地道出了真相。就连她平静的神态也表明，她显然已经接受了一切。
“欧若拉。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我是去年冬天上岸的。那是一个白雪皑皑的季节。你看，我来到这里还不到一年。”
听到艾琳的话，欧若拉的心怦怦直跳。她脱口而出的声音是如此颤抖，以至于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你还有最后期限。如果这次你在别处找到了新的爱情，并满足了自己的感情，你就不用消失了。”
“不会的。也许是因为我已经接受了爱情对我来说已经结束的事实。看看这个。”
艾琳卷起厚外套的袖子，举到欧若拉眼前。她纤细、洁白的手臂从大衣里面露出来，透明的手臂外是大海的颜色。
“艾琳小姐……为什么会这样！”
欧若拉急忙抓住她的手臂。那虽然是一双透明的臂膀，仍有真实的触感，却让人觉得心惊肉跳，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破碎。
“从他结婚那天起，这种情况就越来越多。你知道吗，今天见到你的时候，我隐约觉得今天就是我消失的日子。”
“请不要再说了！也许还有其他避免消失的办法！”
“不，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我已经尽力了，我曾经忍不住吻过熟睡的他一次，但没有用。我想，如果不是心意相通的接吻，条件就不会成立。”
回忆起那一刻，艾琳的嘴角颤抖了一下。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全部。我很高兴再次看到大海。”
“艾琳小姐！不要！别走！”
欧若拉抱着艾琳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艾琳温柔地笑着，轻轻地用双手搂住欧若拉的身体，她声泪俱下地紧紧抱住她。相拥片刻后，艾琳一跺脚当场跪下。
“我的腿……已经感觉不到了……”艾琳嘴角挂着微笑说道。
“欧若拉，我很抱歉让你承受这一切。但我真的想让你看看，得不到爱情的美人鱼会怎么样？”
“请不要再说了！谁来帮帮艾琳小姐啊！”欧若拉大声哭喊着。
抱着倒在地上的艾琳，欧若拉泣不成声。泪水不知不觉地涌了出来，打湿了她的脸颊，扭曲了她的视线。
她明明抱着艾琳，但这种真实的感觉正在逐渐消失，手臂上的重量也轻轻地变得越来越轻。双臂从怀中滑落的感觉让欧若拉感到害怕，她大声呼喊着艾琳的名字，试图将她抱住。
“欧若拉！”
一个低沉尖锐的声音像一阵风一样传到欧若拉的耳朵里。她转头一看，只见脸色苍白的吉尔朝她跑来。到了跟前，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他看到艾琳半透明的身体即将消失。
“艾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吉尔大声喊道。
“吉尔！艾琳正在消失！”欧若拉哭着大叫。
“艾琳！振作点！”吉尔冲过去，用双臂支撑起艾琳的后背。已经陷入迷糊的艾琳看着吉尔，虚弱地笑了笑。
“吉尔大人，请您好好照顾欧若拉。”
说完这句话，她再次看向眼前的海洋，轻轻地合上了疲惫的双眼。她的身体像是完成了一项使命般，安详而宁静。
欧若拉想要呼唤她的名字，却只来得及看到艾琳的身体化作无数泡沫，手臂也变得蓬松轻盈。那些泡沫像是有了生命般，轻轻地飘向天空，仿佛在向天空诉说着什么。然后，它们渐渐升空，最终溶解在空气里。
“不要！艾琳小姐！艾琳小姐！”
“欧若拉！”吉尔从后面抱住了她，将她从悲伤中唤醒。欧若拉在吉尔的怀抱中微微颤抖着，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滑落。
“吉尔……怎么会这样？”
“这是她的命运，欧若拉。”吉尔痛苦地呼了一口气。
“我们必须接受。”
他用有些颤抖的手指帮欧若拉擦去止不住的泪水，欧若拉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们先回罗素那里吧。我们必须把这件事告诉他。”
听到罗素的名字，欧若拉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不敢想象当罗素知道他曾经友好交谈过的艾琳已经不在人世时，他会是怎样的心情。她的步伐沉重而疲惫，仿佛身体里灌了铅一般。
最后，她和吉尔默默地走在去武器店的路上，一路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当他们回到店里时，等待他们的却是一个可怕的事实。
“艾琳？我店里可没有这样的人。”
当欧若拉告诉罗素，艾琳消失了时，他一脸困惑，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谁的恶作剧，但看到欧若拉痛苦的表情后，他知道这是真的。
“她是个有着一头靛蓝色头发的美女，头发用白色丝带绑在一块。”
“如果有这么漂亮的人，我们店里会更兴旺。”
听到吉尔的描述，罗素擦了擦脸颊，喊来了店里的一个人。被叫的人走了过来，摇了摇头：“不，我和这家武器店打交道好几年了，从来没听过一个叫艾琳的女人。”
男人不经意的一句话犹如刀锋般划入欧若拉的胸口。突然，她回头一瞥，看到罗素的桌子上放着一朵黄色的喇叭水仙花。
那朵花的叶子已经枯萎了，失去了鲜艳的色彩，无助地耷拉着脑袋，仿佛在哀悼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