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债”
part1:
“哥，你不能没日没夜把自己泡在水产厂，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高启盛在电话那头，不厌其烦地劝说着。
“我没事。”朱永平清清嗓子：“小盛，我这边有些忙，就不跟你说了。”
随后，“嘟”的一声，就这样，果断挂掉了电话。
一切，与高启盛原本的设想大不相同。
难道是先前对周春红说的话，在自己身上应验了？还是说…这就是所谓的报应？他陷入了沉思。
“咔哒！”门开了，普普探入脑袋。
沙发上的高启盛闭着眼：“还以为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我…就是去看看严良哥。”普普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颤抖。
“哦？居然不是朱朝阳？”他耸了耸肩，嘲讽道：“看来～你的朝阳哥哥，也没你说的那么重要嘛～”
普普没有理会，而是弱弱问了一句：“你会伤害他吗？”
“那要看朱朝阳怎么选！”
“我不明白。”普普不解地望向高启盛。
他把头仰得很高，用脖子在空中画了个周角。接着，平淡反问道：“如果杀害你父母的仇人，就在眼前，你会怎么做？”
“我会杀了他，替我爸妈报仇！”普普毫不犹豫地给出回答，复又补充道：“可周阿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啊…还是说…你会…”
后面的话，普普虽未直接出口，但关于省略掉的内容，两人现已心照不宣。
幼时被霸凌的经历，是造成高启盛偏执、扭曲的根本。面对这样一个他，又怎么可能会在意所谓的「因果循环」呢？
彼时，在他疯狂，不受控的世界里，只会认为，是自己没有做到斩草除根，所以才导致朱永平很累，要分一部分精力给周春红。
但这些背后的原因，旁人，又怎么可能了解？
part2:
晚饭后，夜幕降临，零星的灯光开始闪耀，远处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
此时，普普的思绪就如同夜晚的城市，仿佛在沉睡中的宁静里躁动着。
从感性角度，一个是情窦初开，另一个是灵魂共鸣；从理性角度，一个精于算计，另一个又睚眦必报。现实，直白一点，就是无论哪个，她都得罪不起。
普普站在阳台，回想起白天，自己打算拉上严良逃跑的天真想法，不禁笑出了声。
她明白，不管是朱朝阳，还是高启盛，关于这两人的秘密，自己已然知道得太多了。
倘若真要离开，很难保证，这二人，不会联起手来，先解决掉自己。
普普正想得入神，忽然听到客厅里传来了重重的关门声。出去一看，果不其然，是高启盛离开了房子。
要不要碰碰运气，给朱朝阳打个电话？
最终，这个纠结了，近一小时的问题，还是有了答案。
“嘟…嘟…”
五六声等待过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朝阳哥哥，你怎么了？”
朱朝阳抿了抿嘴：“我都还没说话，你就知道是我？”
“因为你爸不在。”普普直接脱口而出道。
“这么笃定？”
“对。”他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补充道：“高启盛已经走了有一个小时，我猜…今晚，他应该不会回来了。”
“找我有事？”朱朝阳话锋一转，平静地问。
“对不起，朝阳哥哥，其实阿姨的事，我也…”
“行了！如果是道歉的话，那就不要说了。”
“可是我心里…”
“你知道，我要的从不是对不起！”
普普轻垂下嘴角，时间仿佛也跟着静止了几秒。
“既然你没想好，那我给你时间…”
“不用了，朝阳哥哥。”普普突然果断回道：“我选择帮你。”
朱朝阳一时间，有些诧异，再次确认道：“你真的想好了？”
“三天后，我生日，到时候，晚九点，高启盛家不见不散。”
朱朝阳怔了怔：“你生日…不是在10月？”
“朝阳哥哥怎么知道？”
他耳畔一热，吞吐应道：“我…问过严良。”
“是吗？那我要说，他是在骗你呢？”
朱朝阳的脸，“砰”地一下子，像点燃的烟花，被炸得通红。
“好啦～”普普笑着，对朱朝阳重复道：“记得是三天后，千万不要忘了！”
挂掉电话，普普的声音依旧环绕在耳边。
朱朝阳低下头，望着因着急接电话，而烫伤的小手指，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由得，从心底腾升起来，让他说不清又道不明。
part3:
朱永平回别墅的时间，已到了深夜。
“小盛，小盛…”他用手轻轻拍打着，高启盛的后背。
“哥？”高启盛显得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朱永平今天会回来。
“怎么不去卧室睡？趴在桌子上，对肩颈很不好的。”
朱永平话音刚落，高启盛就立马起身，转去灶台边开火。
“别忙了，小盛…”
“哥，我没事，倒是你，累了一大天，快去洗漱吧！”
说不动高启盛，朱永平只好脱下外套，无奈地进了卫生间。
十几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香菇鸡丝面」被端上了桌。
“怎么只有一碗？”朱永平手握筷子，坐在高启盛对面。
“我吃不下，但我可以陪哥。”他紧盯着朱永平，意味深长地回。
面条选用的是柱形细面，表层飘着淡黄透明的油花，外加香菇片、鸡胸肉丝和莴笋丝，配合着汤汁，整体晶莹剔透，看起来颇有食欲。
朱永平观察了片刻，随即，开始大口扒面。
待他第一口下肚，高启盛便带着期待的目光，开口问道：“哥，好吃吗？”
“嗯。”朱永平点点头。
“看来…朝阳说的没错。”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地感叹。
“什么没错？”面吃到一半，朱永平放下手中碗筷，认真地问。
“没什么。”高启盛笑了笑：“我只是在感叹…哥对香菇的喜欢。”
整碗面下肚，高启盛收拾好碗筷，又热了杯牛奶给他并嘱咐道：“哥，早点休息。”
“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来照顾我…”朱永平倚靠在沙发一头，突然开了口。
“……”高启盛没说话，只是定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这样没日没夜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也许一年，也许三年，也许…直到我死…”
“为什么？为什么要折磨自己？”他再也看不下去，终于鼓起勇气，张嘴问道。
朱永平摇了摇头：“这不是折磨，是在还债！”
“债？”高启盛有些不解。
“是的。”朱永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无论作为父亲，还是丈夫，我都亏欠朝阳他们母子太多，所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赚更多的钱，等到有朝一日，机会成熟，带他们去国外。或许那里…会有更好的医生和技术…”
“那你自己呢？”
“我？”朱永平“噗呲”一笑，开启了自嘲模式：“一个犯了错的人，哪里有权利去做选择？他唯一能做…该做的，就只有赎罪！”
听不下去的高启盛，果断反问道：“可是哥，你想没想过，要赚多少钱才够？如果嫂子她…就是治不好呢？如果…”
“没有那么多如果！小盛，我想告诉你的是…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愿意去试！”
“哥！”
“好啦！这件事，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朱永平摆了摆手：“雇全职护工要钱，住院要钱，朝阳补课，生活…每一样，都需要钱…我真的没有时间跟心情，去思考其他的。”
高启盛听罢，心疼不已：“可是…哥，你这么为他们考虑，又有谁会为你考虑这些呢？”
“不重要。”朱永平答得很果断：“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做这些，一定会愧疚一辈子。”
望着泪流满面的朱永平，高启盛再舍不得多说半句。
也是从这一刻起，他才幡然醒悟，就算自己真杀了周春红，朱永平也不会如他所愿，彻底解脱。
相反，可能还会沉浸在无边的痛苦、自责当中，很难再快乐起来。
“罢了，既然这样，那解决掉周春红，又有什么意义呢？”高启盛在心底，暗自苦笑道。
许久，他做了个决定，那就是「跟朱永平一起，帮他还债。」
part4:
翌日，当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轻纱，朝阳才得以被包裹着云层吐露出来。
“朱朝阳，你在家吗？”蓦然，楼下传来几声叶驰敏嘹亮的呼喊，惊得朱朝阳，险些打碎了饭碗。
他走到窗边，轻挥了挥手，叶驰敏二话没说，便飞奔上了楼。
“在吃饭？”
“嗯。”朱朝阳点点头，又折返回餐桌前坐下。
叶驰敏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你…还好吧？”
“好！”他面无表情，却答得干脆。
“真的吗？”
“你希望是假的？”朱朝阳放下手中的饭碗，脸上明显流露出不满。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被吓了一跳的叶驰敏，委屈嘟囔道：“我是看你这么久都没来上课，才想着来看看你的。”
“那现在看完了？可以离开了？”朱朝阳态度冰冷，依旧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
“你！”叶驰敏背着书包，气得原地跺脚：“我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居然大清早上你这来找不痛快！”
朱朝阳端起碗，非但没有理会，反而大口扒起饭来。
“好，朱朝阳！你记住，从今天起，我们再也不是朋友！”
“呵～”他突然冷哼了一声，不耐烦地斜着叶驰敏，嘲讽道：“难道，我们曾经是朋友？”
此话一出，叶驰敏再也没有任何理由继续赖着不走，她只能毫不犹豫转身，对着朱朝阳丢下一句：“你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