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变数
part1:
「华尚嘉园」这栋小区内的所有房子，对于普普来说，都像极了童话里的城堡。
她瘦小的身体，倚靠在窗边，向下望着。
“普普，该起床了！”门外传来张东升的礼貌提醒，倒是颇有些家长风范。
普普应了声：“知道了，张叔叔。”又折返回床边，对着早已叠好的被子，刻意重复了一遍整理的动作。
上午七点半，张东升坐在客厅茶几旁，已然备好了三明治跟牛奶，只等普普洗漱完毕，过来用餐。
二十几分钟，普普结束完梳洗后，走了出来。
“张叔叔，你是在等我吗？”
张东升闻声转头对着普普挤了个微笑，一切看上去都很自然，倒不像是演的。
“收拾好了？”
“嗯…就是头发不太会扎…”普普略带歉疚答道。
张东升随即摆手，示意她过来坐下：“想留长发了？”
“夏天太热…对了，张叔叔，你会扎辫子吗？”
张东升没接触过什么小女孩，自然未掌握这项技能，便只好尴尬的摇了摇头。
“要不要试试？”普普闪着大眼睛，同时右手递出一根绑头发的橡皮筋。
张东升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小心接了过来。
“叔叔笨手笨脚的，如果弄疼了你…”
“…也没关系的。”普普笑着做了个鬼脸。
普普的头发并不算长，故此张东升专门设计了两个冲天小抓鬏。说实话，样子是有些不太美观，但张东升心里却跟开了花似的美。
早饭过后，张东升也学着普普，递了个精致包裹给她。拆开来看，居然是件粉色的蓬蓬裙。
“喜欢吗？”张东升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但普普第一反应，却未如他预料那般开心，而是下意识感叹了句：“这裙子很贵。”
一个没有爸妈，吃住活着都成问题的流浪小孩，怎么会认识这么昂贵的衣服？张东升觉得有些奇怪：“你认识这牌子？”
“不认识。”普普摇着头回答。
“那为什么说它很贵？”
“因为我见过朱晶晶穿…他爸很有钱。”
张东升眉毛一凛：“哪天？”
“什么？”普普一愣。
蓦然，张东升眉眼间显露出的尽是冰冷，他的手一左一右紧抵上普普双肩，严厉叮嘱道：“记住，你从来都没去过少年宫！”
part2:
“爸，我能用你手机给我妈打电话报个平安吗？”
朱朝阳特地选了父亲为高启盛洗头发的时间。
朱永平双手粘满洗发水的泡沫，答道：“可以啊，手机在卧室，你自己拿。”
真是个不错的时机。
朱朝阳到卧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锁房门。
接下来，他取出事先买的内存卡，换好。然后有条不紊地将彩信里那张朱永平的照片，转存至自己的卡上。
就在一切顺利进行时，“叮～叮～”两声短暂的简讯提示音，帮朱朝阳理清了思绪。
「朱永平，你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到底死哪儿去了？」
消息是王瑶发的。看语气，他推断这女人跟父亲的关系，近乎是已处在破裂的边缘。
朱朝阳转念一想，索性不如来个顺水推舟，送这疯女人个“大礼”。
“阳阳，你电话打完了吗？”隔着门，朱永平的叫喊声还是传了进来。
“爸，有事吗？”时间紧迫，朱朝阳只能边回应，边手忙脚乱地卸下内存卡。
“没什么大事，阳阳，你要在通话中，就替爸跟你外婆问声好。”
闻听此话，朱朝阳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回了句：“知道了。”
没有人能预测朱永平何时会出现在门外，这不安的因素迫使他只能暂停原本计划。但在离开房间的最后几秒钟，朱朝阳则聪明地选择了清空一切，包括王瑶的那条短信，并记下了她的手机号码。
part3:
普普换好那条粉色纱裙，在客厅转着圈展示给张东升看，简直像个小精灵般，灵动、可爱。
“喜欢吗？”张东升又重复了次相同的问题。
“嗯！”普普用力点着头。
“好。”这次张东升的表情看上去很满意：“收拾一下，跟叔叔出门。”
普普不解，抬头看了眼时间，小声提醒：“张叔叔…还有二十分钟，朝阳哥哥就来了…”
“不，他今天不会来了！”
“朝阳哥哥病了吗？”
“不知道，反正他昨晚打电话跟我请了假。”
“那…朝阳哥哥还说了什么？”
见普普如此紧张，张东升眼底闪过了轻微诧色：“你…昨天不是还很怕他？”
普普呆呆望着地面，没有回答。
是的，她确实很怕。
她怕朱朝阳所做的事情败露，自己会受到牵连；但更怕的是，为了让真相永无见光之日，朱朝阳也会送自己个跟朱晶晶相同的结局。
“好啦！叔叔跟你开玩笑的，你们这年纪的孩子本就没什么定性，好了坏、坏了好，都正常。”张东升自问自答般说道。
而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带着普普离开了家。
「茂业天地」商场内。
张东升轻拉着普普的手，走了许久，最后，终于驻足在一家运动品牌的门前。
店里面的衣服，与普普身上的这条裙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叔叔…”普普欲言又止。
“叔叔想给你换个风格，好吗？”张东升的语气轻柔，搭配着他对普普才会有的专属笑容，显得格外亲切。
普普识趣的点了点头。
张东升先带着普普买了许多衣服，然后是吃的，最后才是些玩的。
最终，历经五小时，满载而归的两人，都累的不成样子。
普普问：“张叔叔，你不喜欢我穿裙子吗？”
张东升怔了怔：“没有。”
“可今天张叔叔带我买的好多衣服，朝阳哥哥也能穿……”
“是吗？”张东升弯了下嘴角：“你不是已经穿着裙子了？”
普普低头，手攥着裙摆：“张叔叔…我身上这件…”
“是去年买的。”她话还没说完，张东升就已给出答案。
“给我的？”
“给我未来女儿的。”
“可我不是……”
“送你了，反正叔叔也不会再有女儿了。”
尽管在旁人眼里，张东升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但普普还是从他的只言片语里读到了些许的无奈与伤感。
“张叔叔，别难过，以后你一定会有自己的女儿！”
张东升苦笑，叹了口气：“没有什么以后了。”接着，又故作轻松转移话题，感叹道：“这种小裙子，普普穿着真像个洋娃娃啊！”
“不！”普普摇头，坚定反驳着：“我才不要做柔弱的娃娃，我喜欢女杀手！”
“不许你这么想！”张东升瞪着眼，迅速制止道。
“叔叔…”普普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叔叔不是有意吼你。”
张东升半蹲在地，抚摸着沙发上普普稚嫩的脸颊：“等有一天，你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理解叔叔了。”
part4:
退休后，陈冠声的身份，从为老百姓服务解决问题的人民警察，变成了带孙女、伺候花草的老陈。时间久了，也难免觉得有些枯燥无聊。
严良主动上门，这无疑让陈冠声又重获了那份久违的使命感，为此他欣喜不已。
“老陈，跟你说个事。”
“你又要干啥？”陈冠声双手抱着孙女，与严良面对面坐着。
“不干啥，我是想说今晚不住你这儿了。”
“去哪儿？”
“一个朋友家。”
“当我老糊涂？就你小子，整天不务正业，能有什么好朋友？正好你回来了，这个暑假结束后，你就给我乖乖去上学！”
严良一听，忙站起身追问：“上什么学？”
“给我坐下！”陈冠声皱眉呵斥道：“你说上什么学？都十四五岁的大小伙子了，大字不识几个，整天跟个街溜子一样，咋地？你还想重走一遍你爸的老路？”
说完又跟着嘀咕了句：“什么倒霉孩子，一点不让人省心。”
严良虽打架、偷东西、说谎，但却并不是个油盐不进的混蛋，他明白陈冠声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望着陈冠声稀疏花白的头顶、日渐弯曲的脊背，严良的心底，竟滋生出了一丝心疼。
“好，我答应你，这个暑假结束后，就去学校！”
“你刚说什么？”陈冠声简直不敢相信：“你小子咋突然这么听话？”
“但我有个条件。”
“我就知道！”他用手…指了指严良。
“老陈，我的条件不过分，就是暑假期间，你别干涉我自由就行！”
“自由？你小子啥意思？”
“哎呀，你别管了！”严良含糊搪塞：“反正过了这假期，我以后都听你的！”
陈冠声转了转眼珠：“那你可说话算话，但有一条，不能闯祸！”
“知道了！”严良转身就要离开。
“等会！”陈冠声从背后叫住了他，然后在腰间取下自己常用的那部手机，抬手递给他，嘱咐道：“如果遇到什么事，一定先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