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死战
大雨已停，狂风既止，天际泛白，朝阳将升。
将军府大门紧闭，用桌椅等重物堵在门后，以防不测。
府里男丁都上阵杀敌去了，只苏兰辞体弱不会武功，同女萝、容妈和拂云聚在一处，一夜无眠，侧耳隐约可闻北城门厮杀声。
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城门到底没来得及关上，三千铁骑已入城！
拂云紧张得坐立不安，在正厅里走来走去。
女萝方才已走得够了，如今一语不发，坐在角落。
容妈跪在正厅门口朝外，双手合十，嘴里不住念叨祈祷，求菩萨保佑。
苏兰辞则静静坐在椅子上，望着屋檐下隔着一段时间准时滴落的水滴。
困于大将军府，她们俱不知晓北城门战况，想必对天水守军来说是一场异常艰难的战斗。
三千人马为救大将军搜查了一天一夜几乎不曾休息，吴攸、吴瑕、霍千峰也近乎强弩之末。
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希望是援军，他们要在援军到来之前死死拖住三千匈奴铁骑，守护好天水。
只要等援军一到，必能击退匈奴！
司马煜孤身前去武威请求支援，援军到来的希望系于司马煜一身，一路上是否顺利，能否平安抵达？
苏兰辞恨不能陪着司马煜一起，只怨她纤纤弱质，连骑马都不会，她一边揪心等待一边分析：
天水距武威四百里，若马儿跑得快些，来回须六个时辰。
要是能撑到今日午时，等援军到达，所有人就得救了。
现在距司马煜离开已三个时辰，若顺利再过三个时辰应当就能回来。
管家于兵器库中装载数车刀剑武器，于城中征集男丁，分发兵器，充当临时士兵，保家卫国。
虽昨夜有一部分百姓连夜离开天水，但也有很多百姓自愿留下来共进退，不离不弃。
留下来的百姓大多是穷苦之人，男子皆英勇挺身，也有不少身强体壮的女郎跃跃欲试。
仗义每多屠狗辈，拥有的越少，便越不怕失去什么，因为没什么可失去的。
富者所拥甚多，弃之可惜，携资带口乘坐马车逃之夭夭者十有八九。
身后战火连天，血流成河，尸横遍地，皆与他们无关，留得钱财在，只须换个地方，天大地大，自有他们潇洒快活的去处。
北城门下六七千人激斗正酣，只闻喊声震天，短兵相接声不绝于耳。
混乱厮杀中见红影一点，奋力挥剑，左突右击，数名匈奴骑兵被吴瑕斩于马下。
她身上亦被匈奴长刀划了六七道口子，一袭红衣在鲜血的浸染下，愈发红艳醒目。
战场上血雾漫天，眼前所见俱是鲜血，脸上、脖子上也沾满鲜血，血腥的气味让吴瑕直欲作呕。
初时喊杀声震耳欲聋，她脑袋嗡嗡，此刻似乎已听不大清外界的声音，那些声音如从千里之外飘来，飘渺似幻。
这是吴瑕第一次参与战斗，第一次杀人。
杀第一个人时，惊骇欲绝，心跳如鼓。
但她深知刀剑无眼，战场上不是你亡就是我死，遂撩开了手拼杀。
经过四个时辰的浴血奋战，如今已经麻木，只杀红了眼，浑然不觉满身伤口的疼痛。
吴瑕欲救她阿父，欲保护容妈、拂云，更要守护天水十数万百姓。
她欲保护卖羊肉包的张伯，欲拯救卖葡萄酒的老陶，她所欲甚多，如此贪心。所以哪怕鲜血流尽，她也绝不能倒下！
吴瑕腾手拭掉眼皮沾上的鲜血，重又抓住缰绳，挥剑砍向下一个敌人。
霍千峰的情况并没有比吴瑕好多少，战斗伊始他布下旋风阵抵挡住一阵匈奴前进的步伐，暂且拖了两个时辰。
然而士兵们终究过于疲乏，体能不济，最终阵型涣散，不攻自破。
失去阵型的抵挡，众人只能依靠近身肉搏。
吴攸于混战中大腿上中了一箭，箭刺入骨，痛彻于心。
他咬牙抬眼望向箭射来的方向，见是一眼神凶狠的匈奴将领。
杨知韫认出那匈奴将领正是昨日醉酒调戏胡女的匈奴人！
吴攸大腿渐渐麻木，脑袋愈发昏沉，双手亦渐渐失力，惊觉这匈奴将领竟于箭上淬毒，眼前一黑，险些堕于马下。
杨知韫暗道不好，纵马过去，一手提剑砍杀敌人，一手抓住吴攸肩膀，扔到自己的马背上，防止他落马被乱马践踏而死。
卢作霖见状大怒，他杀出重围，直奔呼韩邪而去，硬生生在匈奴铁骑中杀出一条血路。
呼韩邪连发数箭，皆被卢作霖挥刀隔开，呼韩邪忙放下弓弩，拔出长刀，迎上卢作霖，二人大战三十回合。
吴瑕双眼模糊，蹦着的那根弦已濒临断裂，一匈奴骑兵挥刀砍来，她竟无力挥起手上长剑抵挡。
眼睁睁看着敌人挥刀砍来，刀光铮然，在日光下更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也许这就要死了吗？她是不是再也救不出她阿父，守护不了天水百姓？
吴瑕用最后一丝清醒绝望地思考着，我们应当都能在地下团聚吧。想到这，她眼底竟有一丝笑意。
霍千峰见此情形，目眦欲裂，索性弃了马，脚尖在马头一点，拼尽余力施展轻功。
转眼到达吴瑕马前挡住匈奴骑兵一刀，复翻身上马，将吴瑕护于身前，背上已然身中数刀。
杨迥负伤十数处，观情形不对，己方军马已死伤过半，深知再不撤退将全军覆没！
遂下令后退，众人得令，且战且退，很快便退至城中。
有或持刀或持枪或持剑的百姓身着简陋防护自城中屋后呼喝奔出，很快便被匈奴战马踏于铁蹄之下，或被匈奴士兵砍杀。
此举无异于螳臂挡车，以肉身作盾，只为拖住匈奴铁骑一时半刻。
吴瑕不忍，肺腑如灼，度日如年，有如万箭穿心。
两行清泪自眼中流下，涟涟不止，冲刷着脸上凝结的血迹，观之竟似血泪。
又过一个时辰，日头将升至头顶，天水士兵仅余五百多人，而匈奴尚有近两千铁骑。众人后退，已近西门。
呼韩邪手上已缠好纱布，他目露精光，如狼似虎，对着吴瑕和杨迥等人喊道：
“速速投降，我可饶尔等一命，以及、你们大将军的性命哈哈······”
杨知韫咬牙切齿回道：“做梦！”说着纵马提枪竟回身杀入匈奴骑兵中。
吴瑕高呼：“不要！快回来！”
霍千峰为保护吴瑕，失血过多晕死过去，伏于吴瑕身上，人事不知。
之前有了霍千峰的保护，吴瑕终于有了喘息回力的机会，她抽出绕腰长鞭将两人死死捆在一处，眼神凛然，亦挥剑回身。
其余五百多人见此情形，纷纷停止后退，回身准备作最后殊死一搏!
城中鲜血从北门一直流到了西门，勾画出一条弧形血路，将于此处终止。
呼韩邪哈哈大笑：“不投降也不要紧，马上你们都得死！给我杀，一个都不要留！”只要占领了西门，天水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此时，呼韩邪看到远处西城门缓缓打开，表情渐渐凝重起来，脸色大变。
恰日上中天，三千武威轻骑踏马呼啸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