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相见
温不涟听后万念俱灰，其实他也早已预料到了明烛不会帮他，他们不过萍水相逢，明烛没有情分站在他这边，而且明烛从一开始就抗拒他。
但他还是低声下气的请求道，“明烛，求求你了，挽挽做了错事，是我没看好她，我愿意替她承担所有惩罚。”
明烛沉默不语，端起面前初离倒的茶浅抿一口。
初离道，“你只有一条命，打算怎么承担被她害死的那些人？”
温不涟脸色苍白，放在桌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我……”
初离继续道，“你连自身都难保，还想救她？”
温挽豢养恶鬼的事情暴露，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无数涟漪。
定南侯府向来行事张扬，在京中得罪了不少人，温挽犯了错，现在所有被他得罪过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一旦惊动了当朝皇帝，温不涟身为温挽唯一的亲人，只有死路一条。
自初离以凡人之躯飞升开始，受到他的影响，历朝历代的皇室都非常重视修道，渴望有一天也能踏入仙境。
经此一事，初离清楚的认识到，不止神界和仙界藏污纳垢，人界修道者为非作恶的也不在少数，如今浮现出的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又要有得忙了。
初离觉得当初逍遥仙就是挖了一个坑，将他哄骗的一无所有以后，又拿出金银财宝引诱他跳了进去，等他发现这根本就是个陷阱后为时已晚，他想离开的唯一办法就是把这个坑填上，然后他勤勤恳恳的填了五百年，脚下才堪堪一层薄土。
“挽挽会怎么样……”，温不涟仿佛已经接受了事实，渐渐放弃了挣扎。
“此事若是交由鬼界，尚可留她一丝魂魄，流放人界不入轮回，但是……”，明烛侧眸看了初离一眼，继续道，“我至今没见过能离开神界的生魂。”
“今晚就会有。”，初离反驳道。
温不涟朝初离投去了期待的目光，以为是他大发善心，虽不至于直接放了温挽，但也会从轻发落，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不料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别想了，本座说的不是她。”，初离拉起明烛的手炫耀道，“今晚是我们表白的日子。”
明烛面色爆红，眼神往四处飘不好意思和温不涟对视，又慌张望向周围，幸好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初离这张嘴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咳咳。”，明烛用胳膊肘捣了初离一下，对温不涟道，“趁着现在还能出城，你赶紧离开吧，再晚点就走不了了。”
温不涟苦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挽挽死罪难逃，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
老定南侯和夫人去的早，只留下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温挽很小就展现出修道的天赋，被若水门收作关门弟子，温不涟独自在府中最大的盼头就是妹妹能回家与他暂聚。
虽然他们兄妹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但感情深厚无比，他们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温不涟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心地善良的温挽竟会做出这种事情。
温不涟不禁自责，为了能让他们过得好一些，早些年他一直在官场中奔波，甚至一次都没有去若水门看过温挽，而等他得到了足够的权利后，温挽又因到了修炼的关键时刻鲜少回家团聚。
他认为很了解自己的妹妹，结果到头来却是他自以为是了。
“这就不想活了？”，初离轻蔑道。
温不涟呼出一口气，放松道，“你们修道者不都讲究命数吗，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命数吧，先前对明烛多有得罪，也是我的报应。”
初离却道，“命数？你的命数归楸槐那老东西管，但本座可不能如他的意。”
意思是还有转机。
温不涟虽不知楸槐是谁，但能隐约理解初离的用意，错愕道，“什么……那您的意思是……”
初离不屑道，“之前纠缠明烛的事，跟他道歉，承认是你自不量力。”
明烛在桌下轻踢他一下，在耳边低声道，“又耍什么孩子脾气？”
“就是他有错在先！”，初离死不改口，从前太子给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因此他总是想要向明烛证明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噗通”一声，明烛惊了一下，抬头温不涟已经跪在他脚下。
他一字一句道，“明烛，对不起，是我自不量力贸然追求，给你添了诸多烦扰，我温不涟对天起誓，倘若再对你抱有一丝非分之想，生生世世不入轮回。”
温不涟这一举动闹的动静不小，许多在大堂吃饭的客人都停下筷子投来好奇的目光，讨论着是谁能有本事让行事嚣张的定南侯下跪。
明烛无奈的扶额，对温不涟道，“你快起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初离那点小九九明烛一清二楚，就像刚才，他不想让温不涟下跪，温不涟根本跪不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无非就是想要温不涟当众出丑。明烛心想，初离还是和以前一样小心眼，只是跟从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温不涟跪着不动，明烛也不好去扶他，他怕这一扶初离又得闹出幺蛾子。
“明烛要你起来，听不见？”，初离漫不经心的倚在桌边，语气逐渐危险，面无表情道。
明烛在旁催促，“起来吧，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想必你妹妹也会宽大处理。”
明烛怕丢脸，温不涟已经无所谓了，他缓缓站起来，眼眶泛红，对明烛真诚道，“明烛，谢谢你。”
“快些离开吧，你们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温不涟点头，退后一步，恭敬对他们行了一礼。
热闹结束，周围的看客还在议论纷纷，猜测着叫定南侯如此恭敬的那二人是什么身份。
有人说他们是打皇宫来的权贵，也有人说他们是从仙境来的神仙……
被议论的主角此刻心情一点儿也不好，大庭广众之下被当猴看，明烛很想找个洞钻进去。
他责怪初离道，“就不能设个结界，你法力废了吗！”
初离不敢反驳，小声嘟囔着，“就得让他长点教训……”，随后悄悄看了一眼明烛的脸色，心道还好，没有真的生气。
明烛生前是暗卫，习惯使他不喜欢被别人过多关注，暗卫理应藏身于暗处不被人察觉，若是被暴露在阳光下，危险也会随之而来。
但是初离就是想向旁人炫耀，明烛是他的，他完全拥有保护明烛周全的能力，可以让明烛肆无忌惮的做任何事情。
对明烛的愧疚折磨了他整整五百年，这五百年间初离不止一次想过，若当时他能再强一点，暗九是不是就不用那么辛苦跟太子周旋，到头反叫他生了误会，最终抛弃了他。
初离留着那把匕首本意是提醒自己，如果不够强就留不住任何人，或是离开或是背叛。
却没想到曾经最爱他的人被他亲手推向了深渊，而那把匕首成了他唯一的念想，他日复一日的守着这点念想，只期待他们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