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陆霁礼挨打
江云华一个箭步冲过去,“陆霁礼!”
小脸上青一块黄一块,还有数道划痕渗出淡淡的血迹,头发凌乱,衣服也破了洞,怀里抱着散开的包袱袋。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很痛”,江云华蹲下与他平视,轻抚他的伤口。
而陆霁礼只是偏过头不看江云华,也不理她。
陆执出不来,但听到了声音,也从窗户看了个大概,着急地在屋内大喊。
陆霁礼狠狠地瞪了一眼江云华,顾不上脚,跑向了陆执的房间。
江云华一头雾水,她没招惹他呀。
跟着走向陆执房间,但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因为听到小男孩隐忍的哭声。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欺辱我”。
“无论是在那里,还是在这里”。
“我不配有亲人吗,为什么,为什么!”
“我以为她变好了,甚至想叫她娘,怎么能这样对我”。
“爹,我真的……好伤心”。
陆霁礼声音不大,连哭声都在克制。
江云华感觉胸口越来越闷,好似要透不过气。
她见过前世的陆霁礼,无论是江三妹百般折磨,还是被山上野兽咬掉腿肉,甚至是白月光一刀捅进他心口,他都从未哭过。
这是陆霁礼前世今生第一次哭。
因为感受过温暖,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也足以融化冰山的一角。
垂落在身畔的手慢慢握紧,闭着眼睛平复内心的汹涌。
“礼儿,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能护好你,是我让你陷入了如今这般田地,都是我”,陆执也红了眼眶。
想起昨晚江云华说的,因为陆霁礼没有父母保护,才受了这许多苦。
陆执抬手拂去陆霁礼脸上的泪珠,将他拥入怀里,郑重地说道:
“礼儿,从今天开始,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
陆霁礼不言语,只是啜泣。
江云华深呼吸了几下,抬脚迈进了屋子。
“陆霁礼,把眼泪收回去”,江云华逆着光站在门口,光线在她身后勾勒出身形,笔直而坚定,好似什么事都不能将她击垮。
陆执愣住了,瞪着赤红的眼眶道:“你不安慰礼儿就算了,受了委屈竟连哭都不能哭吗?”
陆霁礼闻言却真的停下了啜泣,只是还窝在陆执怀里。
江云华没理陆执,只是走向陆霁礼。
“陆霁礼,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似乎是和我有关吧”。
“还是那句话,对我有恨就强大起来向我报仇,受了伤害就委屈得哭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江云华冷冰冰的语气,但心中何尝不酸涩。
‘陆霁礼,如果你是个平凡的刘家村村民,我会抱着你和你一起哭,可你注定不是池中之物,我不能也做不到折断你的翅膀,你迟早要飞向远方,那我,只能教你坚强’。
陆霁礼从陆执怀里出来,面向江云华。
一把擦掉眼泪,抚平衣服褶皱。
“你什么都不懂”。
斜睨了江云华一眼,便朝着门口走去。
江云华见他不哭了,也顾及脚踝不跑了,便明白陆霁礼终究还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于是在两人要擦身而过时,一把捞住陆霁礼。
小孩本就挨了打,又哭了一阵,此刻自是力竭,任凭江云华抓住手臂。
一双冷漠的眼神此刻压抑着恨意。
江云华暗忖,难道即使她改变了江三妹,却依然无法阻止陆霁礼对她产生恨意吗?
压下疑虑,只是说道:“对,我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懂”。
轻抚上陆霁礼哭肿的双眼,“眼泪为爱而流,你一定是把我当作亲人了,才会哭泣,对吗?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五岁的陆霁礼太早慧了,可他再冷漠冷血,也会贪恋温暖,这样的小孩需要很多很多看得到摸得着的爱,才有可能敲开紧闭的心房。
此刻陆执也说道:“对,礼儿,告诉爹,别自己忍着”。
陆霁礼看着被江云华紧握着的小臂,又隐约闻到厨房传来的阵阵肉香。
那就最后一次,再相信,最后一次。
……
半个时辰之前。
陆霁礼买好药坐上回村的牛车后,他才看到车上还有一个男孩。
江三妹的侄子,十岁的江大耀。
陆霁礼不知道为什么回刘家村的牛车上会遇到住江家村的江大耀。
但直觉告诉他还是离远一点,这可是江三妹最心疼的大侄子。
而且牛车上还坐着另外的刘家村村民。
于是一直沉默地听着江大耀脏话连篇地一顿输出。
直到他说,“你爹十五岁都没成婚就有了你,怕不是给别人戴的绿帽子吧哈哈哈,你这个有人生没人疼,连亲爹娘都没有的野种”。
陆霁礼一下子在牛车上站起来,小脸通红,脖子上爆出根根青筋,怒不可遏地一把将大他五岁的江大耀推翻。
另外两个村民赶紧吆喝着赶车师傅停下。
“你们两个小屁孩要打下去打,别把我车打坏了”,牛车师傅将他二人赶下车,扔下两个铜板,一甩鞭子扬长而去。
江大耀一巴掌甩过去,“野种!都怪你,没了牛车还怎么去找三姨”。
陆霁礼被打倒在地上,也干脆一甩包袱,发疯般和他扭打在一起。
他五年的短暂人生中从来都是优雅的,就算被江三妹打,他也只是缩在角落任她发泄。
只有此刻,抓狂的他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红着眼眶,毫无章法地挥动着四肢。
可江大耀大他五岁,还吃的高高壮壮,陆霁礼再发狂,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江大耀边打边骂:“三姨说得对,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都把你扔山里了,怎么还没死,哼,活着也罢,反正你只配给我江家当狗,来,给大爷汪一个”。
陆霁礼心渐渐凉下去,又是江三妹……
江大耀又踹了一脚,蹲下挑起陆霁礼的下巴,“你要是学狗叫,等卖了你家那二亩地,大爷就赏你五个铜板,怎么样?”
陆霁礼想起昨日,江三妹罕见地去了屋后地里,竟是打着卖掉的主意吗?
那还给他治病,做饭,量衣,是她最后的良心发现吗?
真讽刺。
掏空陆家,留给他们父子一个空壳子,而他们二人还蒙在鼓里感恩戴德。
江大耀见陆霁礼没了反抗,也觉得无聊,踹了几脚,在陆霁礼身上翻找一番,连鞋袜都脱掉看了一圈,最后捡起地上的两个铜板,骂骂咧咧地走了。
陆霁礼在尘土飞扬的黄土地上躺了许久,他想就这么死掉。
可脑子里又浮现起江云华的眼神,“我等你报仇”。
报仇,对,他要长大!要报仇!
于是,艰难起身,收拢起药材装好,将衣服穿戴整齐,慢慢走向刘家村,绕着村外围回了陆家。
即使所有人都践踏着他的尊严,他还是自欺欺人般呵护着破破烂烂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