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告别
月色融融，微风轻拂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落竹轩院内，石柱烛台并不多，点点火光照亮着不大的院子。
一家子用完晚膳，说了会子话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林十安进屋之后就独自站在窗前，倚着窗框，单手撑着下巴，呆呆的望着悬挂在半空的月亮。
良久。
“阿嚏！”林十安打了个喷嚏抖了抖身体。
轻叹了口气，重重拍了下脑门自言道：“想什么呢！走了走了！”
掐指一算，时间竟过去了四个多月，身上的伤其实早已大好。
此时不走，怕日后更舍不得走。
林十安双手胡乱搓了一把微凉的脸蛋，走到床前蹲下，从床底拖出一大包东西。
“嗯，把这些宝贝带回去卖掉，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不用打工了，也该我带外婆享享福了。”
林十安把东西细细的清点了一遍，便一件件的往衣服里塞。
不一会儿袖子里和上衣内，都被塞的鼓鼓囊囊的。
看着胖了一圈的自己，行动不便很是不便，又往外掏了许多出来。
〖贪多嚼不烂！贪多嚼不烂！〗
看着面前摆着的“宝贝”思来想去，又带上了早上林婉儿刚给他买的字帖，塞在胸口处，又稳稳的拍了一拍。
夜已渐深，宅院内一片寂静，除了街上传来的打更声，再无其他声响。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咚——咚。
林十安在屋内小心的把门打开一条缝，朝外面仔细的看了一圈，见四下无人，她抓着袖口，猫着腰，踮着脚尖慢慢朝院门移动。
刚出了院门，便加快步伐直奔钟云轩而去，不多时便到了树下。
此时树叶已经有些微微泛黄，月光在树叶上滑落，照耀着站在地上的傻孩子。
林十安站在树前叉着腰，摸着下巴，围着树转了两圈，琢磨着哪个方向适合攀登。
刚巧一阵风吹来，刮落了几片黄叶，树叶竟悉数落在林十安身上，似乎想要劝阻她一般。
林十安拨开掉落在脸上的叶子。
站定！选好位置，冲手掌吐了一口口水，用力的合在一起搓了搓！
抓住树干，身体向上一跃，双手连手臂一起牢牢的贴住树干，屁股下沉，双腿夹紧一腾一腾的向上移动。
爬了许久就在双手发抖，即将力竭的时候，林十安终于抵达！
她一屁股坐在树枝与树干的连接处，喘着粗气休息着。
“累死了！累死了！啊！要死了这副身体！还没跳下去就要死在树枝上了！”
歇息了许久，等指尖渐渐回暖，林十安抓着树干慢慢起身，探着头，从上往下瞧了一眼。
只是一眼便双脚发软，后背贴着树干慢慢滑坐下来。
“太高了，太高了，万一回不去，我岂不是又要死一遍？！”
“舅舅他现在也不在汴京，这次若出事可没那么好运了”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咚-咚-咚
更夫的梆子声回荡在夜里，林十安此时在高树上听得比在院里清晰许多。
“死就死吧！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她摸着树干又慢慢站起，咬着下唇，把脚往外移动了些许。
探着身子向下看去，不料袖口处掉落一样物品。
“噔”一闷声袖子里的白瓷碗掉在了草地上，树下厚厚的草缓冲了冲击力，瓷碗居然没碎。
林十安看着地上的瓷碗，眼神发愣，悬在空中的脚也不自觉收了回来。
这个碗是自己刚醒来时林母日日煎药用的，好像只要是这个碗里的无论是水还是药都不曾凉过。
好像恒温的保温杯一般。
想起收拾之时日日在自己床前衣不解带照顾自己的林母。
还有这三个多月自己和林母，林婉儿的相处，林十安眼睛些发胀。
拍着胸脯试图缓解自己的情绪和过快的心跳，却拍到了胸前刚刚放好的字帖。
林十安再也忍不住，坐在树枝上，双手环着腿，把头埋在双腿之间，大颗的眼泪滴落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
“外婆…我…对不起。”
“我舍不得她们！外婆！对不起！”
边回忆边哭，过了良久，慢慢静下心来的林十安，喘着粗气红着眼睛，看着还在静静躺在地上的瓷碗。
她拿起袖子狠狠地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向天空。
哽咽着说：“外婆，对不起，如果还有来生，你一定还要做我外婆，我会好好孝顺你。”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街外巡逻的打更人，敲着梆子“咚——咚，咚，咚。”的走过。
再过一会洒扫的下人们就该起了，不能被发现了。
林十安抹了一把脸，扶着树干，撅着屁股慢慢往下爬去。
爬到一半听到不远处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警惕的林十安又慌忙往上爬去，躲在树干后面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不愧是咱们少爷看上的女人，身上可真是滑嫩，今日你我兄弟可也算是大饱口福了。”
“切，你就这点出息，纵然身子滑嫩，却犹如一个活死人一般，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还不如等明日，为兄带你去千艳阁寻个活姑娘来的痛快！”
赵强满眼放光的盯着周瑞道：“周兄此话当真！”
“框你作甚！”
“好好好！说定了！明日咱们卸了差事就去！”
“咦？那是何物？”月光照在林十安掉下的瓷碗上，发出柔和的反光，赵强停住脚步询问道。
〖糟了！〗
林十安心提到嗓子眼上，大气不敢喘一声。
她紧紧贴着树干，不露出一点痕迹，幸好林十安瘦小，这棵树又生的粗壮，恰好遮住她的身形。
周瑞此时肩上扛着一个人，不耐烦的看了一眼，便道：“定是哪个女使婆子，不小心遗落下的茶杯碗具，别看了！快走吧！”
“趁天未亮，得把她送回去！被发现咱们就算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是是是，这豆腐西施住的太远了，少爷今天玩久了！得抓紧！”
林十安心里一惊！
听她俩这口气…这是掳的女人？带回来给林乾泽玩吗？
林十安又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在周瑞肩膀上的女子。
女子衣衫不整，身上还有大片大片的伤痕，可想而知受了什么对待。
赵强走了两步又顿了顿，又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瓷碗。
〖这么素的东西好像不是咱们少爷院里的？〗
林十安见状忙缩回头不敢在看。
看着周瑞走远，赵强来不及细想忙跟上脚步。
待声音彻底听不到后，又等了一会，她才快速的从树上爬下来，因速度太快，手掌上的皮还被磨去不少。
林十安见差不多了就跳下树来，一把捡起地上的瓷碗，揣在怀里，又看了一眼四周，一路飞快的跑回院中。
回到院内，心里放松许多，许是动作太大，关门的声响惊动了林母。
林母披着外服走出房外。
“安儿？是安儿吗？”
喘着气的林十安不顾上身上东西多硌，麻利的掀开被子躺到里面。
回应道：“阿娘，是我。”
林母闻言推开房门一脸担心的进来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没有，方才我只是起夜而已，扰了阿娘，对不起。”
林母看了一眼床基，上面没有鞋子摆着，床沿上还沾了些泥土。
安儿的外衣衣摆还露了一截在外面。
被子下鼓鼓囊囊的，不是安儿这个小身板能撑起的高度。
看着额头还有微微细汗的孩子，林母轻轻的坐在床沿边，掏出手帕，擦去了额头的汗水。
林十安心虚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大笑脸。
“谢谢阿娘，我刚刚是起夜…有点怕，跑回来的。”
“阿娘不管安儿去干什么，阿娘只要安儿平平安安的在阿娘身边，旁的都不重要。”林母声音温柔的说道。
“安儿，答应阿娘，不要走。”
林十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原本闪烁的目光也变得坚定。
“嗯，阿娘放心…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