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画中隐隐的亮光
顾因静静地望着他，心情沉重地久久说不出话。
她无法想象他当时的感受。
项天朔声音嘶哑，字字苦涩，“我宁愿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它，从来不曾知道这些。这样，我还能好受些。”
顾因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嘴角，心里揪揪地疼。
是啊，在人走了之后，才知道这个人曾经多么的深爱自己。自责，悔恨，不必多说，她也能想象得到。
顾因抬眸定定地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抬起双手虚捧着他的脸颊，将他的头转向自己，一双眸子认真而坚定地看着他，“项天朔，每个人都应该拥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阿姨选择了她的去处，可这与她深爱你，并不冲突。”
她字字轻声的话语却仿佛携带着无限的能量，直直地注入他被撕碎得残破不堪的内心深处，他深深地注视着她，听着她的声音继续传来。
“父母与子女的缘分，天然深厚却又难以捉摸。我没有想到我的家人会在一夕之间全部离去，你也没有想到阿姨会选择决绝的方式了却余生。可是，唯一不变的是，即使他们不在这个世上了，他们对我们的爱并没有随之消逝。”
她对他挤出一丝微笑，眸中清明非常，“她也不会希望你的心里因为她一直有一处残缺不全，我们带着这份爱，缝缝补补，继续坚定地走下去吧。”
话落，室内言语不再，留下的是两颗原本残破的心越来越近的相拥。
……
晚上，项天朔和顾因将汪静的字画取出，挂在了静园卧室的各个墙面上。
有些东西，也是时候从尘封多年的心底拿出来，见见光亮了。
顾因认真欣赏着每一幅画，真心地觉得她这位已过世的未来婆婆在书画上深有造诣。
项天朔刚挂完最后一幅画，转头看着她仰头沉迷在一幅冬竹画中，勾唇轻笑，“看得懂？”
顾因听着他揶揄的语气，轻轻瞥了他一眼，“瞧不起我？我也是有点功底的好吧。”
她从小就喜爱画画，在她家出事前，她是长年跟着一位书画大家学习画画的。
只是家里遭难后，这爱好便遗憾没能守得住。
项天朔向她走过来，宠溺地轻笑，“哦？那不如请顾老师分析一下，这幅画讲的是什么意思？”
顾因也不和他计较，开始给他认真解析描绘，“你看，这画主要想表达的是竹，可它并不是浓墨重彩地描竹，更多的功夫下在了一旁的雪景、寒风，竹节上零星的雪花相衬。它挺立在这样的季节，显得坚韧、美丽，虽然艰难却生命力顽强。”
顾因越说越沉于画中，没有注意到一旁男人逐渐加深的眼神。
她越看，越觉得熟悉，不禁喃喃道，“我怎么觉得……这风格看起来这么熟悉呢？”
男人拥上她的肩膀，低声开口，“怎么？”
脑中灵光一闪，顾因惊叹了声，“我想起来了！这风格，和我以前的老师很相似！”
她抬眸看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我老师从前很有名，叫万宜，得过很多大奖的。”
男人听到这个名字，眸子倏地一沉。
“怎么了？”
顾因注意到他的反应，有些莫名。
男人脸上闪过众多思绪，深深地看着她沉声道，“万宜，是她从前的导师。”
心脏仿佛被扯了一下。
顾因不禁惊得微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他。
原来，她和他的母亲，还有着这样说不清的缘分。
这世间，原来还能这么巧么？
男人抬手轻捏着她的下巴，使她微微仰头看向他，薄唇勾起，眼中多了一丝释然和愉悦，“因因，她如果知道多年后，有人能这样欣赏她的画，一定会很开心。”
顾因听着他的低语，回过神来，随即重重地点头。
她也相信。
她们之间，即使跨越时间、跨越国界，也是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交流，或者说是一种传承，和托付。
“因因。”
男人开口，声音磁性低沉。
“嗯？”
她睁大着眼睛望着他，小鹿般的眼神中满是澄澈。
“谢谢。”
他道。
他知道她今天做的这些是为了什么
顾因抬眸看着他深邃如夜的黑眸，莞尔一笑，踮起脚尖双手搂上他的脖子，笑盈盈地望向他，“我是你未婚妻嘛，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男人听着很是受用，嘴角的弧度加深，低头就要吻她。
顾因见状头后仰着，伸手推他，“不要，我还没看完画呢。”
项天朔轻笑，贴着她的嘴角喑哑着说道，“做完再看，来得及。”
话落，他拥着她快速向墙角退去，抬手“啪”地按上开关，室内顿时一片昏暗。
顾因也不再抵着他，索性跟着他的节奏，呼吸交缠。
男人低头埋入她的脖颈，随着她的线条耐心地勾勒。
顾因感觉到身体内阵阵电流乱窜，沉迷中半眯起双眼，迷离地看着前方。
忽地，对面墙上昏暗中隐隐显露的线条落入视线。
她浑身一僵，随即用力推他，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墙上的冬竹，沉声开口，“项天朔，你看。”
男人被她倏地推开，眉眼间积满了不悦，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望去，眸底一沉。
画中藏着隐隐的亮光，笔走龙蛇的线条似乎是某个字。
两人快步向墙面上的画走去，认真辨别着，却似乎不是常用字。
“我把它先描下来。”
顾因说着，小跑到书桌前摸索着取出纸笔，又跑回画旁，将白纸抵在墙上，对照着一笔一笔地描下来。
反复对比确认无误后，项天朔将灯打开，立刻对着描下的图案拍了张照，在线识字。
“是雄，小篆中的雄字。”
项天朔说道。
顾因听着拧眉。
雄？嵌在冬竹里，是想表达些什么呢？
她抬眸望向项天朔，从他的眸子中读出了同样的不解。
顾因静静地继续注视着冬竹和纸面上的雄字。
突然，一股令她震惊的想法在她的脑中油然而生。
她僵硬地转头，看向项天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有没有可能，她最后，其实爱上了你父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