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呜咽的不一定是山风，还有哭泣的少女
“你决定比什么，那我来决定怎么比总没问题吧。”
吴勇心里一惊，难道她要使什么诡计？
但弓箭无非就是比命中，还能有什么诡计。
“可以。”
“去把寨子里最重的那把弓抬来。”
武侯走上前，“那我去拿吧，这弓他们得两个人抬。”
“行。有劳了。”
吴勇看着武侯走远。
其实这才是他心目中寨主的样子，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徐诗意一个女人来当寨主。
“现在我来说说怎么比。”
“大当家的请说。”
“抬头，往寨门口的木桩上看。”
吴勇转身抬头看去，只一眼，他立刻挡住了几个妹妹的视线。
大家也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幼崽们的眼睛。
宁辞没有抬头，因为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那是一具尸体。
“那上头挂着的是个叛寨之人，我们要比的很简单，就是射断绳子。”
吴勇咽了咽口水，强忍着恶心与恐惧，“这太远了。”
“你可以放弃，但放弃等于认输。”
吴勇又抬头看了看，这么远怎么可能射得中。
她该不会是故意提出这么难的比试，为了逼我主动放弃吧？
“弓来了。”
武侯将弓拿了过来，徐诗意抬了抬下巴，“让他先来吧。”
“倘若是平局…”
“算我输。”
吴勇接过弓，手一沉，弓砸到了地上。
他心中一惊，好重。这样别说射了，怕是举都举不起来。
吴勇气沉丹田，腰腹用力，双手握住弓把，好不容易把弓从地上拿起。
但光是这样就已经用尽了他全部力气，更别说张弓搭箭了。
等到弓又一次砸进地面时，徐诗意走了过来。
“我先来吧。”
吴勇这才松开手，后退一步。
他才不信这个女人能举起这把弓，就算举起了，她也不一定射的中。
到时候平局，他就赢了。
徐诗意右脚一踢，长弓立刻翻了个身，被她握在手里。
素手捻起一支羽箭，对准木桩上的绳子射出。
羽箭破空而出，绳子断裂，尸体从空中掉落，啪的一声砸到地上。
顶着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把长弓扔给武侯。
武侯后退半步，这才稳稳接住。
“安排两个人把尸体火化之后埋了。”
“是。”
吴勇傻眼了，缓缓跪了下来，“我愿赌服输，任凭大当家的处置。”
“好。那就按照赌约来。”
“那我妹妹…”
“放心，她们并未做错任何事，我不会迁怒于她们。”
“多谢大当家的。”
吴勇把几个女孩叫了过来，“以后要好好听其他哥哥们的话。记住了吗？”
四个女孩嘴一瘪，又要开始哭。
吴勇立刻板着脸，“不准哭。”
宁浊看不下去了，他对着徐诗意拱手，“在下有一问，倘若吴勇撑下这一百棍，当如何？”
徐诗意满意地看着宁浊，这小子可真会来事，她喜欢。
“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他同寨子里的其他兄弟享一样的待遇。”
吴勇一听，眼睛也亮了起来。
“这话当真？”
“一言九鼎。不过，很可惜的是，我们寨子里头，可没有大夫。而且……”
徐诗意指了指天，“城门应该也已经关了吧。”
众人这才抬头，发现太阳已经下山，只留下些许余晖。
全叔好像知道徐诗意要干嘛了，立刻配合着开口，“倘若他挺过一百棍没死，却因为无人救治而亡，那就太可惜了。”
还得是全叔啊，反应都快。
“我知道哪有大夫。”
小五突然举手，“我以前待的村子里就有一位大夫，医术很好，就是脾气有点差。”
另一个小子也举手，“我们村子也有一位。”
“我们村也有。”
徐诗意努力压制着上扬的嘴角，对全叔递了一个眼色。
全叔立刻会意，“咱们毕竟是土匪窝，只怕人家不愿上门诊治。”
小五立刻开口，“齐大夫连我一个小混混都愿意救治，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敢问大当家的何时行刑？”
“子时。”
童杰挠了挠头，好奇开口，“为啥是子时啊，大晚上的怪吓人的。”
徐诗意给了他一记眼刀，幽幽道，“听说子时死的人，怨气会非常重，会化为厉鬼，我想见识见识不行嘛。”
“可、可以。”
童杰往哥哥背后躲了躲，他感觉老大比厉鬼可怕。
宁浊一算时间，还有三个时辰，应该来得及。
“我们想去请大夫，望大当家的成全。”
“去吧。童杰童佑，你们陪着一起去。”
童佑无力望天，他就知道。
“把吴勇暂时关押起来。其他人开饭。”
“是。”
吴勇怕四个小丫头再哭，赶紧说了一句，“乖乖吃饭，哥哥明天就回来了。”
“真的？”
“真的，哥哥保证。”
寨子的兄弟也非常配合的没有押解他，而是领着他走。
四个女孩果然没有再哭。
宁辞看着哥哥着急地走了，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知道自己已经是这个寨子里的人了，可他还是一时转变不过来。
早就准备好的食物，一样一样往桌子上摆，空气中全都是诱人的香味。
“咕噜噜噜噜~”
宁辞的肚子不受控地叫了起来。
仿佛是一呼百应，其他几人的肚子也都叫了起来。
他们可是干了一下午的活呢。
“还愣着干嘛，吃饭了。”
小胖哥哥抱着眼睛红红的小胖，对着几人招手。
就连小胖也招招手，带着鼻腔招手，“小辞哥哥吃饭。”
宁辞点点头，牵起身边的小孩跟着往餐桌走去。
四个女孩也被云娉云婷牵着坐在一起，用手帕给她们擦眼泪。
每一个坐到桌边的人，都被今晚丰盛的饭菜，震惊到了。
“孙厨，给宁浊几人和新来的大夫留出饭菜，热在灶台上。”
“是。”
宁辞蓦然回头，看向徐诗意。
她居然专门让人给哥哥他们留饭，而不是让他们吃剩饭。
原来她真的是好人。
同桌的其他几人也都是一个想法。
要是沈不言在这儿，肯定会吐槽，徐诗意是真会收买人心啊。
徐诗意坐在上首，身边趴着大小白，正吃得香着呢。
左右手分别坐着侯轩和全叔。
全叔笑着对徐诗意说，“老大，说两句话吧。”
“唔~那就说一下明日的安排吧。
今日搭窝棚的所有人，明日去找张木匠，听他安排，尽快把桌子和凳子赶出来。
由于又添了娃娃，制衣量有所增加，今夜要辛苦各位了。”
全叔举手，“老大，明日是哪些孩子要去识字，可有要求？”
“由于目前先生只有云娉一人，所以暂定五岁到十一岁孩童，不限男女。”
全叔突然有些尴尬地说，“那您打算把学堂定在哪？”
“仁义堂。”
所有人哗然。
仁义堂确实是整个寨子最大的屋子，也确实能容纳那么多孩子。可……
“等厨房建完后，就开始建学堂，在那之前都在仁义堂。”
所有人闭嘴了，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十二到十五岁孩童，明日仍然去山里摘果子。
十六岁以上所有年轻男人，明日卯时正练武场集合，若有人迟到，就在寨门口的木桩上挂一个时辰。”
“老大，那么早集合要干嘛？”
“明日，你们就知道了。吃饭吧。”
天大的事情都不如吃饭重要，尤其是今天大家都忙了一天。
不知道是孙厨手艺进步了，还是他们太久没吃肉了。
总感觉今天的饭菜格外好吃。
所有人一边吃，一边感慨，“这肉也太嫩了，入口即化啊。”
“这些蔬菜，怎么味道也如此不同。”
“还有条鱼，一点儿也不腥。”
……
云谦看着大家吃得满嘴流油，总算放心了，自己的厨艺还未退步。
和柳惠娘对视一眼，又收到了女儿们的隔空赞扬，云谦满意地收回视线。
眼神正好瞥到徐诗意，只见他用筷子夹了肉放到左手边。
这是在做什么？
微微伸长脖子，就看到她左手腕钻出一条黑蛇，与她雪白的肌肤，黑白分明。
小黑蛇昂着脑袋，大口大口地吃着鸡肉，许是觉得好吃，黑色的小尾巴一甩一甩的，一看心情就很好。
他震惊地缩回脖子，看了看武侯和全叔，皆是神色如常的模样。
就坐在徐诗意的左右两边，他们自然早就看到了小黑蛇。
但一想到她连白狼都驯服了，驯服一条小黑蛇好像也没什么。
童佑赶着马车奔驰在树林中。
宁浊几人紧紧抓住马车，才不至于被颠的太厉害。
“多谢两位，擅自驾走马车一事，我会去跟大当家的谢罪。”
“不用。”童佑头也不回地开口，“这是老大同意了的。”
“她何时说的？”
“这辆马车是今日我陪着老大买的，目前整个寨子就我会赶，她让我陪你们去，就是同意我们用了。”
“原来如此。”
小五有些怯怯地开口，“我能问问，你们老大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童杰想也不想地回答，“当然是好人了，对吧哥。”
“你要问具体是怎样的人，我也说不上来。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们昨日下午才认识的她。”
“昨日？”小五震惊，“那她是怎么当上你们大当家的？”
“就昨日，我们劫了她的道，然后她当着大家伙的面，打赢了前任寨主，她就成了我们新寨主了。”
童佑接着补充，“她不但帮我们抓住了内奸，解除了被攻山的危险，还提出了许多对寨子有利的法子。”
宁浊四人沉默，有点不可置信，但又觉得有些合理。
“原来是帮助山寨解决了危机，难怪你们对她如此信服。”
“也不全是。你们才刚认识，可能不了解。但我保证，不出一天你们就会像我们一样信任她。”
宁浊笑了笑没有否认，他活到现在什么人情冷暖没见过，信任二字。
怕是此生都与他无缘了。
童杰见冷场了有些八卦地问，“我有点好奇，吴勇的几个妹妹是他亲妹妹吗？怎么不太想啊。”
“不是亲的。是捡来的。”
童杰震惊，“捡来的！捡了四个？”
知情的小五点点头，“都是附近村子里的。有些人家不喜欢女娃娃，就会把婴孩扔了。”
“那、那为什么还要生出来呢？”
“不生出来，怎么知道是男是女。”
童杰倒吸一口气，“简直丧心病狂。”
这般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扔的是他家娃娃呢。
“别聊了，差不多快到了。”
宁浊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回头对三人说道，“为了节约时间，分开行动。”
“好。”
马车停下，童佑对着几人说，“我在这里等你们。”
小五的村子离得最远，为了避开守村人，童杰陪着他从山路绕到村子里。
看的出来小五对这条路很熟悉，想来没少偷偷跑回去。
“呜呜呜呜~”
一阵山风带着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怎么有人在哭？”
小五无奈看着紧紧贴着自己的童杰，“这不就是山风吗？童杰哥你害怕？”
童杰也挺无奈的，他以前是不怕的，可刚刚，他突然脑海闪过徐诗意的那句厉鬼，他就觉得这哭声听的他心里毛毛的。
“不、不怕啊。”
小五都不想拆穿他，而是直接朝山下走去。
“唉，你慢点，等等我啊。”
童杰不敢大声说话，他现在感觉这个树林不干净。
刚走了没多久，童杰就看到不远处的树下似乎坐着一个人。
他瞪大眼睛，捂住嘴，生怕自己忍不住放声大叫。
他拉住还在往前的小五，冲着树下指了指，不停地比划，并做出‘有鬼’的嘴型。
可惜他忘了，现在是晚上。
“你干嘛？”
呜咽声戛然而止。
童杰一把掰过他的肩膀，使他面朝着树下。
树下的人也发现了他们，两相对望。
“啊！！！！！”
“啊！！！！！”
童杰和对方同时尖叫。
“秀秀？”
“啊！！！……秀秀？你认识？”
小五点点头，上前几步，
“秀秀，我是小五哥。”
听到熟悉的声音，对方也不叫了，略有些迟疑地开口，
“小五哥？”
“对，是我。”
秀秀立刻高兴的笑了，“真的是你小五哥。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找齐大夫，请他救人。”
“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