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 章 一眼万年
孟氏第二天听闻二姑娘晚上去了大姑娘房里，坐了许久，还说了好久的话，气得浑身颤抖，把屋里的茶杯都摔了，还骂了好几句。
差人去‘请’姜雪宁，却被告知，二姑娘一大早出去了。
这次只有两天时间，时间如此宝贵，姜雪宁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孟氏置气上。
这不，一大早就来到层霄楼，哪怕闲着喝茶都比待在家里好。
今日天色不太好，姜府马车来到层霄楼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变得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了。
大街小巷上叫卖的小贩，早已慌张地将自己的摊子收了起来，往日热闹的街道，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许多。只有带着寒意的秋风，偶尔卷着一些落叶从鳞次栉比的屋舍间吹过。
层霄楼头也没几个客人。
姜雪宁一眼就看见了在角落里的芳吟，忙上前去。
“芳吟！”
尤芳吟眼前一亮，“你总算来了！”
小二看姜雪宁穿戴华丽，相貌出众，身上披的披风还滚了一圈雪貂毛，知道是贵客，忙迎上前来。
“小二，给我们找个雅间!”
“好咧 ，二位姑娘楼上请。”
小二以里嘀咕，先前那位姑娘看穿着打扮像是个丫环，没想到还有这样阔气的朋友，早知道，刚才就对她客气点儿了。
两人在楼上坐定，姜雪宁知道芳吟在府里日子不好过，忙让小二上各种点心果子和茶水。
小二自去忙碌。
莲儿和棠儿在门口守着。
“姐妹，你看我这过的什么日子，每天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还要挨打，你看我这身上，还有一块好肉没有？”
尤芳吟苦哈哈地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条条血迹。
姜雪宁心疼地拉起她的手臂。
“谁打的？”
“还有谁？尤月呗，她如今选上了公主伴读，气焰更加嚣张，简直拿我当出气筒！”
糕点上来，尤芳吟拿起就吃。
“一天只给我吃一顿饭，这是虐待！”
姜雪宁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给芳吟细细上药。
“芳吟，你再忍一下，我一定想办法将你从清远伯府救出来！”
“行吧！我相信你，不过要尽快啊！我怕我扛不住揍，哪天发起火来，一把火烧了清远伯府！”
“嗯，放心！”
两人又说了一阵，尤芳吟从怀里拿出银票。
“你上次说的生丝生意，果然没错，喏，这是赚的钱，五千两，你数数！”
“不用了，这钱你拿着打点一下清远伯府的下人，也好让你日子好过一些，剩下的，你留着当本钱！以后赚了钱，我们姐妹平分！”
尤芳吟也不跟她客气，将银票收起，“行！到时我们两个好好地当我们的小富婆，让那些狗东西都下地狱去吧！”
“姑娘，下雨了，我将窗户关起来吧！”棠儿进来说道。
姜雪宁正想点头，无意间向窗外一扫，对面楼里的一个浅青色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先别关!”
棠儿不解地看着姜雪宁。
一瞬间，所有人都好似不复存在，嘈杂的雨声，对面觥筹交错的人声，她只透过层层雨幕，看到了坐在角落里、静静观雨的安静身影。
尽管看得并不真切，但姜雪宁就是肯定，是他！
“姐妹，你看什么呢？”芳吟咬着糕点，不解地看向窗外，哦，雨挺大啊！
姜雪宁嘴角上扬。
“对面那个人，我心悦他！”
棠儿眼观鼻，躲在一边，怕影响了姑娘的视线，却在心里狂叫；“姑娘，你怎么移情别恋了，那燕世子怎么办啊！！！”
有情况有情况！尤芳吟双眼发光地向往瞅去，可惜雨太大，她什么都没瞅见。
正遗憾间，一道修长如竹的身影走出来，立在檐下，静静观雨。
“这个小哥好帅，是不是他？”芳吟偷偷地问。
其实不问也知道，她姐妹看对面帅哥的眼神简直能拉丝了。
“是！”姜雪宁坚定不移地答道。
“姐妹有眼光！！！这小哥不光长得帅，一看就一身正气，是个好人！”
姜雪宁顾不上回答芳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张遮。
这样安静看雨的姿态，过去了这么久，还深深地刻在她记忆之中。
张大人，还是这样喜欢看雨啊……
这一刻，她眼底竟有一股汹涌的泪意。
上一世的所有的回忆，顷刻间全涌了出来。
大雨的亭中，他站在台阶下，伸手撕去了被她故意踩着的官袍下摆，再抬起头来望着她时，长长眼睫上沾满了雨水；
午后的宫里，他垂首立在殿下，在她面前低下头不敢抬起时，手掌慢慢攥紧了的弧度；
泥泞的小路上，是他捂紧了受伤的肩膀，向着崴了脚的她伸出手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和地上蜿蜒的血水；
……
上一世，她为什么要去招惹这样好的一个人呢？
这个问题，她思索了许久，直到这时，她才有了答案。
她心悦她，上一世，第一次见面就心悦她，尽管她是皇后，他是朝臣，可那一颗只执着于争名夺利的心，第一次沦陷了。
她心里大概藏着一只魔鬼，要把白的染成黑的，要把清的搅成浊的，要把那高高立在堂上的圣人都拽下来，在人世烟火的痛苦里挣扎……
如此，方觉满足。
上一世，她欠燕临的，燕临都在后来报复回来了；可欠张遮的，却是舍了那一条命，也偿还不了。
这一世，张遮，就让我用自己这一生，偿还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