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 章 归府
从奉宸殿出来，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了！
因姜雪宁昨日提示，连周宝樱都过了关，还有方妙等人，都对姜雪宁改观不少，临行前，几人依依惜别。
长公主也派人送来了许多赏赐下来，不管选没选上都有，只是选上的多了一套文房四宝。
还拉着姜雪宁说了好一会话，直到天色有些晚了，才让她身边的管事太监黄仁礼带着他们出宫。
姜家早就派人来接，莲儿和棠儿站在一旁等候，看到小姐出来，忙迎上来。
“恭喜小姐中选！这些天累坏了吧！”
姜雪宁心情不算美丽，慢慢闭上眼，吩咐道；“我睡一会，到家了叫我，棠儿，你找个人去尤府，找尤芳吟递个话，我明日巳时在层霄楼等她，我有事跟她说！”
棠儿知道自家姑娘待尤姑娘不同，不敢多问，轻声应下。
马车晃晃悠悠，到姜府时，天都黑了。
姜雪宁在车上睡了一觉，心里平复了许多，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走下马车。
她被选为公主伴读的事情已经在府里传开，这可是极其尊荣的事情，一路走来，连府里的下人都对她恭敬了许多。
姜伯游看着姜雪宁进来，也与有荣焉，摸着胡须不住点头，这进宫一趟果真不同，宁丫头连走路都比之前文雅不少。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姿态标准，如行云流水，饶是一向对她挑剔的孟氏也挑不出错来。
“宁丫头这几天辛苦了，不过，你竟然能通过居安出的答卷，实在是出乎爹的意料，看来宁丫头也偷偷用功了！甚好甚好！”
“不过就是选上一个公主伴读，有什么了不起的，若去的是我们蕙姐儿，肯定能拔得头筹！”
孟氏身后的姜雪蕙闻言，忙开口道；“娘，妹妹也很优秀的！”
姜雪宁只静静地站在一旁。
“宁妹妹，母亲这是爱之深，责之切，你不要放在心上。”
“若无事的话，女儿先告退了！”
说罢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孟氏不满的斥责声音，姜雪宁毫不在意，去他的爱之深，责之切！
像这种习惯扫兴的人，她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姜雪宁回房之后，静坐了许久，心里却像空了一块。
她突然起身，转身便向门外走去，莲儿和棠儿慌忙跟上。
只是走着走着，两人突然发现，这不是去大姑娘房间的路吗？
姜雪宁不顾丫环婆子的惊呼，径直走进去，来到内室。
姜雪蕙已经洗漱完毕，长发披散在肩头，脸上粉黛未施，在灯下坐着，也算是个清秀佳人。
“宁妹妹，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姜雪蕙微皱起眉头，看来宁妹妹脸色不善，看来是今晚母亲说的话让她不痛快，这是来找她茬儿的。
姜雪宁大摇大摆地坐在圆桌旁，像自己屋里一样，“还不快上茶来，我今日要和你们姑娘秉烛夜谈！”
屋里人面面相觑，一个都没动！
姜雪宁一拍桌子，众人皆是一惊。
“去给宁妹妹上茶!！”
姜雪蕙身后的玫儿机灵，忙过去给姜雪宁倒茶。
“你们都下去 吧！”姜雪蕙轻声吩咐道。
屋里很快就剩她们两个。
“你就不问问我干什么来了？”
“我知道今日母亲又让你不痛快了，想必是来我这里发泄不满来了！”
姜雪宁笑笑，“母亲若知道我来你这，肯定又得恼好几天！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做个好人，其实我也想过和你好好相处，但是后来一想，做人呢？开心最重要，我又没打你，没骂你！只是说点你不喜欢听的，也不算做坏事，对吧！”
她不等姜雪蕙回答，继续道；“母亲最不喜欢我提起婉娘，可我偏要提！你一点都不像婉娘的女儿，自我有记忆起，婉娘就是一个很有脾气的人，活得很真，不像你，虚伪得令人生厌！”
姜雪蕙握紧手中手帕。
姜雪宁在她房里四处翻看，檀木细雕的拔床，梳妆台上满满的妆奁，还有熏过香的衣裙。
这些她的房间也有，只不过，她的是自己争来的，而姜雪蕙的，是孟氏让人精挑细选的。
姜雪宁拿起梳妆台上的一串红珊瑚手镯。
“我们住在乡下漏雨的房子里，因是被府里赶出去的，庄子上的人对我们也没什么好脸色，风言风语听了不少，可婉娘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有人骂我们，她就一一骂回去！”
“婉娘告诉我，不要和庄子里的孩子玩，我是他们不一样，她教我读书、写字、装扮自己，给我讲京城的繁华，我看出她眼中的向往，就跟她说，等我长大了，就带她回京城，给她买好多好多的胭脂水粉，漂亮的衣服，她却突然生气了，把我推在地上，骂我是贱人的孩子！”
姜雪蕙微微闭上眼睛。
她从没有离开过京城，也想象不出乡下的日子。
“我当时哭了好久，不明白婉娘为什么生气，直到四年前，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知道她为什么恨我，为什么骂我！”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姜雪蕙的声音透着一丝颤抖。
姜雪宁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道；“你看，命运对我多不公平，明明我们被换掉了人生，就该拥有对方拥有的，你拥有孟氏的爱，我拥有婉娘的爱，可婉娘临死前，心心念念的还是你，她让我将祖传的镯子交给你，可我觉得你不配，所以一直没给你！你看，孟氏不喜欢我，只喜欢你，婉娘临死前也只念着她的亲生女儿，姜雪蕙，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我都要嫉妒疯了！”
“啪！”姜雪蕙在桌上一拍，腕间的玉镯在桌面碰撞间发出一声脆响。
姜雪宁回身看她，姜雪蕙眼中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冷凛。
“我为什么要问婉娘，她虽然是我的生母，可今日种种，皆因为她当初一念之差，将你我调换！宁妹妹，你是重情重性之人，可我自小由母亲抚养长大，学的是明哲保身。过问婉娘之事，对不起母亲十几年的悉心教导，不过问婉娘之事，有负婉娘生恩，世事既无两全，我又为何要将自己陷入两难？母亲纵然对不起你，可她对我自小悉心教导，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我怎么能硬起心肠去伤害她？”
说到这里时，姜雪蕙眼中有了几分悲色。
颓然地坐下，说道：“我知道你与母亲之间不和，可四年前，你刚回来时，母亲也是想要补偿你的。但你总是故意提起婉娘，处处戳着她的痛脚，母亲即便是对你有愧，也都被你磨没了，反而还叫她时时想起婉娘种种。我劝过你的，可你心里怨我，你根本听不进去。”
姜雪宁第一次发现，姜雪蕙竟然这么聪明，心里只觉得发冷：“这天底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的，事事权衡利弊，说好听点叫明哲保身，其实明明是凉薄冷血！”
姜雪蕙努力平复下来，淡然说道：“我知道你对我不满，所以不管你怎么对我，我从不告状，从不报复你。”
姜雪宁差点没有忍住笑出声来，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时之间，前世今生都想起来。
姜雪宁望着她，呢喃了一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才是那块做皇后的料呢……”
“你说什么？”
姜雪宁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没什么！我该走了，再不走，护犊子的人就要来骂我了！”
说罢，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