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旅行的意义
穆博滔的坦率，让唐心冉少了几分焦虑，这样的话，就算是蓝鸿涛不愿意合作，也不必过于担心了。
何年希和卿辛哲两人几杯酒下肚已经晕乎乎了，趴在桌子上摇晃着红酒杯，眼睛几乎要闭上了。这时候唐心冉站出来替他们喝了杯中的酒，嘴里还念着：“危难之处方显身手，姐姐我来替你们喝！”
穆博滔直夸她爽快！高兴得当场就决定签合同！
“红酒不醉人，越喝越精神！来！来！来！穆总，这杯我陪你干了！”唐心冉大口地干杯，脸颊泛起两朵红晕，眼里的神色尽显迷离。
“哈哈哈！今天高兴！合作的事就这么定了！”穆博滔豪迈得说。
周末赶紧拿出合同，让穆博滔签字。
“谢谢穆总！”周末赶紧将签好的合同装在随身携带的包包里，宝贝似的捂着。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蓝总不喝，是嫌我丑！”唐心冉只好用激将法来对付蓝鸿涛。
蓝鸿涛借着几分酒意想伸手去搭唐心冉的肩膀。刚一伸手，就被一只手拽了回来。
蓝鸿涛带着怒气转身，定睛一看，拽他的是苏南絮，表情瞬间转变。
唐心冉定了定神，看着走近的人是苏南絮，立马转变语气，鼓着腮帮子娇声软语地说：“哎呀！你怎么才来啊！”
周末在一旁看傻眼了，嘴里碎碎念着：“这唐心姐不是说了她和苏总不是我们想象的关系吗？哎哟，算了算了，老板的事情少打听，我没看见，没看见。”
“抱歉了！穆总，蓝总，我来迟了，看样子，已经接近尾声了啊！”苏南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
“苏总说笑了，我们刚刚谈好合作，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穆博滔也是商场老手了，看得出来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于是赔着笑脸说着准备离开。
“苏总，我也差不多了，唐小姐，合作的事你明天派人过来签合同吧，我，我这边就先回去了！告辞！告辞！”蓝鸿涛的几分酒意被苏南絮的一拽给拽清醒了，他其实没把唐心冉当回事，但是看到苏南絮亲自到场后，也明白了这是个惹不起的主，于是尴尬地跟着穆博滔往门外走去。
“两位慢走！”苏南絮的声音听不出来情绪。
“走啦？周末！周末！他们签合同没啊！”唐心冉关切地问。
“穆总已经签了，蓝总让我明天过去签。”周末小心地说。
“你们回去吧，她交给我。”苏南絮声音像冰块一样冒着寒气。
“好的苏总。唐心姐，你们先走吧，我给老张打个电话，让他上来帮下忙！”周末说着便给老张打电话让他上来搀扶一下何年希跟卿辛哲。
“嗯，拜拜，你们注意安全，到家后记得给我发信息！”唐心冉两眼迷离双颊泛红。
苏南絮牵着唐心冉先出去了，唐心冉一言不发地任由苏南絮牵着。
事实上，唐心冉在看到接送他们的司机是老张的时候，心里就盘好了算盘，老张必然是苏南絮安排的人，她的一举一动老张也都会上报给苏南絮，她故意在老张面前说蓝鸿涛喜欢嫩模，自己还执意要去陪他们喝酒。
“你说给老张听的那些话，是故意的。”苏南絮牵着她的手朝自己的方向扯了一下。
“哟！被你知道了。那下次我再说得委婉些。”唐心冉当然知道她的小把戏会被看穿。
苏南絮不说话，表情严肃，若有所思。人就是如此痴心，明知道时间会抹去一切，还是不肯放弃这些痕迹。霓虹灯是夜晚的痕迹，车窗外的落叶是秋天的痕迹，紧紧握住的手是拥有过的痕迹。
“唐心姐，已经安全送他们回家了，年希已经清醒了，辛哲今天暂时住在年希家的，我也到家了！你喃？你到家了吗？”周末发来信息。
“我已到家，早些休息！今天辛苦你了！我要给你加鸡腿！！免回！”唐心冉习惯发完消息留下“免回”两个字，一来是偶尔有下属会因为回不回领导的消息苦恼，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二来也是习惯就事论事，不喜欢说客道话。
秋日的夜晚是凄凉的，是静谧深邃的。不像春那么生机盎然，夏那么绚烂斑驳。冬那么银装素裹。
窗外的路灯下投落着一团团昏暗的光线，行道树井然有序的排成一列，树影婆娑，簌簌有声，分外萧瑟。
“12小时的行程，你要看书吗？”祁颜递给唐心冉一本川端康成的作品集，厚厚的，看起来有三厘米厚。随后又说，“本来我是打算包机的，但是想着牧舟是真的不喜欢那么高调，所以只是包了商务舱，想着说话方便些。”
“谢谢，我很喜欢川端康成的，只是他一生都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唐心冉接过书，对祁颜笑了笑。接着说：“如果不是距离太远，可能牧舟只会坐经济舱的。他的确一向不喜欢过于张扬。”
“他的作品都是旅行题材，因为人生就像一场旅行，走到哪里都是过客。”祁颜低语地说。
“对，因此他心情苦郁，性格逐渐伤感和孤独，他早在自杀的十年之前就说过‘无言的死，就是无限的活。’”唐心冉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喃喃的说。
“我记得你推荐我看过《伊豆的舞女》，茶馆婆婆的轻蔑，鸟店商人的歹心，旅店女掌柜不屑的态度，尽显世态炎凉。”苏牧瑶神情温和的对唐心冉讲述着自己的观后感，随后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苏南絮说：“子珊姐会来机场接我们，我把航班信息发给她了。”
“我们抵达的时候是下午5点半，如果延误了会晚些，那边治安不像国内，随便安排个人接机就行了，怎么还自己来。”苏南絮手里也翻看着祁颜准备的书籍，语气淡淡的对苏牧舟说，淡得就像是在安排工作。
“哥这是担心子珊姐了。”
“就算是你，我也不建议你晚上出门。”
两兄弟你一句我一句的，看起来一点不像是关系不好的样子。
到底是同一个爹生的，还是有些感情在的。
偶尔遇到气流，唐心冉也会有点心慌，每每遇到失重的感觉，她都会想起爷爷，想起爷爷纵身一跃的那一幕。她也尝试过去蹦极，但试了好几次总是在跳的前一秒就反悔了。
“人死了，会去哪里？会不会像书里说的，变成星星守护着你，如此一来，那守护我的星星有好几颗呢！”唐心冉看着窗外的万里晴空自言自语地说着。“其实我有一次濒临死亡的时候，好像走进了一个空间，整个都是灰色调，深深浅浅的灰色，脚下不是土地，是水，在水里可以行走，但是周围都没有人，偶尔有些嘈杂的声音传来，听不太清，像一个人在跟我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祁颜递给唐心冉一个棉花娃娃，是她喜欢的一个乐队主唱的形象。当时唐心冉第一次见到这个娃娃的时候觉得好羞耻，虽说是个卡通形象，却还可以脱衣服，一层一层的解开衣物，直到变得光溜溜的。但是转念又想，只是个棉花娃娃，对一个娃娃能有什么坏心思。
唐心冉带着几分诧异的眼光看着祁颜说：“这个，怎么在你这里。”唐心冉看着祁颜，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因为这是苏牧舟送给她用来缓解她不安的情绪的，每次坐飞机遇到气流她都有些紧张，苏牧舟就送了这个可以脱衣服的娃娃给她，用来转移注意力。迟疑了一会儿，又立刻反应过来是苏牧舟让她给她的，随即说道，“谢谢。”
“你说濒临死亡的那次是什么时候？”苏南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很久了，那年我19岁，一个人去尼泊尔，不巧的是，遇见了地震。我当时看见有重物砸向一个人，我去拖开他，结果自己不小心被砸伤了，和那个人被困在坍塌的猴庙里，就是那个印度教和佛教混合的古迹景点，但幸运的是最后我和那个人被救援人员刨了出来，幸好我跟那个人是在角落里，刚好有个支撑的梁，不然就悬了哦。”唐心冉说起自己的经历总是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像是一个陌生人似的，语气里没有害怕，没有难过，甚至还想当作个笑话来讲。
“说不定你不去拖那个人，你俩都能逃出去。”苏南絮冷冷的说。
“尼泊尔那次地震吗，那一年子珊姐和你是先去了西藏再过去的尼泊尔？你们难道遇见了？”苏牧舟疑惑的看着苏南絮说。
“你希望我们遇到吗？”苏南絮反问道。
“那一年子珊姐是一个人去的英国，之后，她就去了新西兰。是有什么其他的事发生吗？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想，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苏牧舟似乎心里有了一个答案。接着说，“当时你向我报平安的时候问过我，什么样的人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不惜自己受伤，也要护他安全。还有什么是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我当时只当你是劫后余生流露出的感性的一面，只说了句自己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这个问题她应该能给出答案。”苏南絮往唐心冉的方向看了一眼说。
“所以你和唐心在尼泊尔就遇见过，所以你，你…”苏牧舟看着苏南絮犹豫着要不要说出那句话。
“对，我就是被她拖那个人。”苏南絮没好气的说，“我也很想知道，一个陌生人，值得你用生命去救吗？况且身在异国他乡，就算是同胞，也要考虑自己是在安全的情况下才会施以援手才对。”
苏南絮耳边仿佛响起了两个声音在一问一答。
“喂！你别睡啊，你醒着吗？”
“嗯，我醒着的，你爬出去吧，你一个人应该可以的，别管我了，我运气好，我命硬！你出去吧！”
“我怎么可能让一个救了我命的女人一个人呆在这废墟里。”
“如果我不行了，你能帮我个忙吗？我叫唐心冉，蓟城人，家住琉璃街鲸川路112号，我家里还有个奶奶，如果我死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我的奶奶。”
“照顾人的事你自己来。你别睡啊，喂！”
“我，我以为到了佛门圣地，就会顿悟，就会放下过往，重新生活，我就是命太硬，他们都走了。你也走吧，走吧！”
“你家里不是还有个奶奶吗？你刚刚不是还在担心她没人照顾吗？”
“没关系了，还有由希跟念禾会帮我照顾她。”
“你别睡啊，你多说说话，我听着的。”
“他们，他们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跟我奶奶一样重要，对不起呀，我不想坚持了，2岁到15岁，再到现在19岁，我觉得日子好难熬。爸爸妈妈知道我怕鬼，一次也没来见过我。爷爷也是，爷爷跳下去的那一刻，我差一点就跟着他跳了，只是想着奶奶，我，奶奶，对呀，我还得留一条命回去见奶奶呀。”
“喂！你别睡啊！喂！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唐心冉！你别睡啊！唐心冉！”
那是他们第一次遇见，是在尼泊尔大地震，只是当时他戴着帽子，头发也挺长的，刘海遮住了眉毛，唐心冉迷迷糊糊的看不清他的样子。
“现在的话，我不会了。如果知道是你的话，不会了。”唐心冉有些赌气的说。她心里已经有一万句国粹想要骂出来了，当初一个小小的举动，竟然影响了她一生。只是，明明自己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会有人对救命恩人是用这种方式来“报恩”的。而且她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自己说了好多话，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问她问题，一直让她回答。现在想想，如果遇到的不是苏南絮，也许自己也死了吧。死了其实也挺好。至少不担心念禾跟由希会因为自己受到不公平的际遇。
“所以，子珊姐怎么就去了新西兰呢？”苏牧舟不死心的接着问，他心里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和她被困在坍塌的神庙里的时候，她自己后背受伤一直在流血，还一边让我自己一个人爬出去。还说自己命硬，还要留一条命回去见自己的奶奶。”苏南絮没有回答苏牧舟的问题，片刻后又说“你的这个问题自己见到洛子珊再问她吧，我回答不了。”
“南絮，其实你不用在意，当时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去救。”唐心冉说。
“我当时是挺想不明白，什么人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一个陌生人。不过我现在想明白了，就是你这样的人。把自己看作是别人的负担，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觉得自己哪都有错。你这样默默牺牲，自我感动的样子我觉得挺有趣的。”苏南絮看着唐心冉，说罢，继续翻着手里的书。
“所以在你看来人都应该是自私的，于你而言，人生就应该是交易，是讨好，是诚服？我是挺蠢的，明知道是圈套，是阴谋，是有意为之，还是一股脑的往里钻。”唐心冉自嘲得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