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人走茶凉
华灯初上，人走茶凉。
萧倾卿匆匆送别了宾客，如今正呆呆坐在梳妆台前。旁的丫头已经被她喝退，只剩紫苏、半夏、云苓陪在她身边。
紫苏看了看沉默的众人，按捺不住开口问道：“姑娘有何打算？”
萧倾卿抬起头来看着她，眼底满是茫然和凄怆。
紫苏狠了狠心，道：“如今萧府被封门，奴仆散尽，老爷以及门生皆被革职收押。如果姑娘再不振作起来，就真没人能撑头了。”
半夏不忍地拉了拉紫苏的衣袖，轻声道：“姑娘突闻噩耗，正难过着，你让她缓缓。”
紫苏不赞同地正欲说什么，却见萧倾卿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
她站起身，走到案前拿起了笔，半夏见状连忙上前替她铺纸磨墨。
萧倾卿对她勉强笑了笑，之后细细思索，时不时在纸上写下人名和地址。
半个时辰后，她将纸和一块象征萧家人身份的玉佩一起交给云苓，嘱咐道：“你去挨家拜访这些人，就说是萧家嫡女所求，打听萧隆海的消息。如果……如果他们不愿意见你，也不必强求。”
云苓接过纸和玉佩，妥帖地收入衣襟内便领命行事了。
萧倾卿看着云苓远去的背影，脸色并不好看。
她问道：“沈家那边怎么说？”
紫苏和半夏对视了一番，紫苏勉强回答道：“沈二太太劝姑娘宽心，说前堂的事女子帮不上忙，我们后院只得守着等消息。其他……其他人没有说什么。”
萧倾卿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二哥哥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沈烨竟连面也没露。
半夏见紫苏半天不说话，忙道：“我去问小石头！”
说罢，她便哒哒哒跑了出去。
屋里便只留萧倾卿、紫苏两个人了。
紫苏见萧倾卿沉默着，忍了忍，说道：“两位少爷春闱在即，眼下老爷出了这样的事。他们若有避让远离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姑娘莫要太过伤怀。”
萧倾卿抿着唇点了点头，随后道：“紫苏，你与我清点一下钱柜，将贵重之物打包整理好，待明日早市，便拿去当铺置换变卖了吧。”
紫苏的手抖了抖，颤声问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萧倾卿道：“打听消息，赶往京城，上下打点，疏通关系都要花钱。如今我们只出不进坐吃山空，要早做打算。再者说，我们要启程上京，这些身外之物带着也是不便。”
紫苏脸色一变，愕然问道：“姑娘想救老爷？就凭我们几个弱女子？我让姑娘做打算，不是让姑娘去京城送死！老爷是从二品大臣，他犯事，审核他的必是一品大官甚至是当今天子！”
萧倾卿摇了摇头，救爹爹？她还没有那么大本事。
她只是想尽子女孝道，打听清楚爹爹到底是被冤枉的还是真的犯事了。若是被冤枉的，她奋身到最后一刻也会为爹爹击鼓鸣冤；若不是被冤枉的，她亦会在他生命的最后一程守在他的身边。
紫苏见萧倾卿没有说话，忍不住大声道：“姑娘只是一名女子，便该做女子的打算。好好想想如果老爷没了，萧家倒了，该如何归置自己的后半身。”
萧倾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的冷光，难以置信地看着紫苏。
而紫苏自觉自己说得没错，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许久，萧倾卿轻叹一声，幽幽问道：“你想我如何？”
紫苏咬了咬唇，道：“姑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应该收拢钱财，相看买几亩良田铺子租赁出去，这才能保自己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最重要的是，沈家两位即将科考的少爷是指望不上了。”
紫苏知道萧倾卿和沈烨关系好，便瞧了瞧她的脸色，见她面色平静，才继续说道：“姑娘该花些银钱讨沈二太太欢心，求她给你指一门好姻缘。”
萧倾卿轻笑一声，问道：“好姻缘？”
紫苏道：“姑娘可还记得嬷嬷说过，女子有三从。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既然老爷靠不住了，姑娘又已及笄，该为自己找一如意郎君了。”
萧倾卿讽刺一笑：“我如今失了爹爹的权势钱财，一无所有。旁人只当我是过街老鼠，生怕与我有所牵连。何谈如意郎君？”
紫苏赶紧道：“姑娘莫要灰心。官场纵横复杂，旁人难以优待姑娘。可姑娘容貌倾城，品性贤良。若是成家、柳家那样的商贾之家，想来是不会介意老爷的事。再者成家柳家的少爷也与姑娘一同长大，情分不比沈家的少。”
萧倾卿勾起嘴角笑了笑，道：“你倒是为我深思熟虑。”
紫苏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今天一席话姑娘定是难以接受。可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紫苏就是仗着和姑娘的情分，才敢进言。一切全是为了姑娘着想。”
萧倾卿沉思了一会儿，便说道：“你说的话我会考虑。可我至少要上京再见爹爹一面，与他说清楚不可。行了，你与我一同整理钱柜吧。”
紫苏张了张嘴，但她知道萧倾卿与萧隆海感情深厚，不让她见最后一面她肯定是不会死心的。
紫苏便闭上嘴，和萧倾卿清点起财物。
她拿出衣柜里的贵重衣物，见妥善保管得很好的几件毛皮披风和大氅，眼底闪过一次惊喜之色。这些披风氅衣皆是沈烨所赠，当时只觉好看，现在想来却能典卖数万两银子。
她问道：“这些二少爷送来的衣物首饰也变卖了吗？”
萧倾卿顿了顿，心底闪过一丝不舍，但她咬了咬牙，道：“一起卖了吧。”
紫苏心底暗自高兴了一瞬，看来刚才那些话姑娘还是听进去了。否则这些沈烨所赠送的衣服首饰她平时都舍不得穿几次，如今竟舍得变卖了。
没一会儿半夏就回来了。
萧倾卿见她没有主动禀告便知道事情不好。她招呼着半夏一起帮忙收拾，见她眼底红红的，便问道：“他说什么了？”
半夏正收拾着，闻言紧咬下唇，气道：“没见到二少爷，也没见到小石头。二房院里的丫头说宴席结束后，这两人便没回来。”
萧倾卿微微颔首，道一声知道了。
便继续收拾着家当细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