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不会吧?!”喻清下意识反驳道:“凌复都那样了,怎么可能是玲珑骨?”
而且他还被怨气腐蚀得那么严重。
这半句话喻清没说出口。
“确实。”穆远之没反驳他,只是看着他静静道:“可是喻清,你别忘了,那个三生之境的诡异之处。”
从怨气四溢以后,三生之境就一直不稳定,甚至还有好几次不受控制。
喻清的脸色凝重了起来,迟疑了片刻才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给我们看了虚假的三生之境?”
可…谁有那么大本事能掌控三生之境呢?
这个疑惑在脑海中盘旋,却迟迟没有被喻清问出口。
毕竟三生之境连怨气都有了,被人掌控似乎也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
“或许,我们可以再看一次。”穆远之抿了抿唇,说:“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人捣乱。”
事情原本的真相,应该浮出水面了。
喻清点了下头,看了看还在抓狂的容故,正准备去取血,结果被拦住了。
“你干嘛?”喻清抬头,“不看了?”
“看,不过换个人看。”穆远之转身,招了招手示意喻清跟上。
喻清不明所以,还是选择了跟上。
只是还有容故这个拖油瓶在,所以他思考了两秒,选择拉着容故的衣领把人拖了过去。
穆远之带着喻清去了主室。
“你到底打算干嘛?”喻清发现自己跟不上穆远之的脑回路了,“不是说要重新看那段三生之境吗?”
来这地方干嘛?难不成在这里看会比较有氛围感?
“用他的血看。”穆远之用下巴指了指地上那个老人。
喻清更不懂了。
喻清看了看穆远之,觉得这个表情应该不是在开玩笑,所以也认真道:“他是当事人?”
“他是顾陌尘。”穆远之淡淡的说。
喻清蓦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顾陌尘?”
他那一剑的威力这么大吗?
直接把顾陌尘从一个美男子捅成了个老头?
虽然嘴上说着不好奇,但喻清忽然更想知道之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了。
“或许我也可以看一下三生之境。”喻清嘀咕道:“等这件事结束以后。”
他抓着那个老人的手,艰难地从中挤出了两滴血,阵法又一次亮起,四周的场面在一阵扭曲中变成了熟悉的皇宫。
喻清稳住了身形,看了看四周,判断道:“这应该是…三生之境出问题的那个时候。”
也是凌复和国师,也就是顾陌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国师大人。”凌复朝顾陌尘行了个礼,温声道:“在下凌复,来寻容故。”
那是个月圆之夜。
清冷的月辉泻下,衬得顾陌尘恍若月下仙人。他一袭白衣不染尘埃,眸中也无任何情绪,倒真像是个审视众生的神。
“进来吧。”顾陌尘侧身让出了一条道,说:“阿故的功课还未做完,凌将军若是不嫌弃,不如进来喝杯热茶。”
凌复哪敢说嫌弃。
他又一次行了个礼,跟着顾陌尘进了房间,“那便叨扰国师大人了。”
国师府中的装潢素雅,每一个物件的摆设都有种恰到好处的感觉。
凌复没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乱瞟了几眼,不由得心酸了一下他那庸俗的将军府。
或许,等以后有时间可以和容故一起商量一下,怎么布置将军府。
“凌将军。”顾陌尘将茶盏递给凌复,“府中没什么好茶,还望见谅。”
凌复急忙摆了摆手,道:“国师大人说笑了。在下粗鄙,也饮不惯好茶。”
顾陌尘微微颔首,看向凌复的眼神带了几分审视,“凌将军同我徒儿,关系很好。”
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凌复点了点头,脸上带了些笑意,“阿故是个很好的朋友。”
说到这,凌复又朝顾陌尘行了个谢礼,“今日前来,除了来找阿故,也是想感谢国师大人的救命之恩。”
“不必。”顾陌尘握着茶杯,抿了一口,“我只是不想看大楚失去一个将才。”
“凌将军可是喜欢我徒儿?”
这话问的太过突然,凌复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他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一边擦着嘴角,一边尴尬道:“国师大人说笑了,我与阿故皆是男子,何来喜欢一说。”
顾陌尘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凌复有种自己已经被看透了的感觉。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又一次开口道:“家国未定,何以谈儿女情长。”
“国师大人放心,我不会耽误阿故的。”
喜欢是喜欢,但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要说出口。
他这一辈子注定是要献给边塞,又何必将自己的心意说出口,徒增烦恼。
再者……断袖这条路,并不好走。
凌复垂下眸子,又一次觉得自己思想龌龊。
容故将他当至交好友,可他居然对容故起了那种心思。
“我果然未看错人。”顾陌尘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而后朝着凌复笑了笑,道:“凌复,我很期待你可以走到哪一步。”
凌复抬起头,想看看顾陌尘,可抬头的那一瞬间却觉得自己的视线模糊,就连脑子都变得昏沉了不少。
“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凌复彻底失去了意识。
“卧槽!”喻清看着顾陌尘将凌复送入了玲珑局中,只觉得鬼生艰难,“居然真的是凌复?”
他偏头看了看一脸淡定地穆远之,有些迷茫,“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惊讶?”
“为什么要惊讶?”穆远之反问道:“这件事又不是无迹可寻。”
在捏造的三生之境中,凌复的性格变化的实在是太怪了。如果是被控制,那应该完全丧失本性才对。
穆远之眯了眯眼,忽然有种是有人刻意留下了线索,让他知道的感觉。
“看来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喻清小声嘀咕了一句,继续看着这个和之前截然不同的三生之境。
顾陌尘开启了玲珑局,也开始给凌复施加各种苦难磨砺。
几天后的某个晚上,皇宫。
皇帝正在思考着等会翻哪个妃子的牌,忽然间,御书房的大门被人推了开。
“陛下。”赵赫穿着一袭青衫,头上的发髻中插了一根青玉簪,整个人看上去温润如玉,“军中又一次来了联名信,说凌将军是清白的。”
皇帝的表情顿时冷了下去,他猛地伸手,将桌上的砚台推了下去,怒道:“这天下究竟是朕的天下还是他凌复的天下!”
“陛下莫气。”赵赫给皇帝倒了杯茶,笑道:“臣有一计,可为陛下出气。”
“爱卿说来听听。”皇帝顺了口气,又补了一句,“国师说了,现在还不可取他性命。”
赵赫应了一声,“臣知晓。”
他在皇帝的注视中缓缓开口,说:“过几日便是陛下的生辰,我们可以设一个鸿门宴。”
皇帝挑了下眉,明显来了兴致。
而他听完赵赫的话以后,忍不住鼓了鼓掌,笑道:“还是爱卿聪明啊!那凌复天性木讷,肯定不会解释,到时我将他揍一顿再扔去军营里,又出了气,又没违背国师的话。”
皇帝和赵赫相谈甚欢,而所设的鸿门宴就是之前喻清在三生之境中看到的,凌复调戏贵妃的事情。
“之前连时间线都是乱的吗?”喻清皱着眉,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过,这个赵赫是谁?之前怎么没这个人?”
穆远之看了他一眼,说:“赵赫,就是史书上说的那个大名鼎鼎的丞相。”
或许是知道喻清不清楚,所以穆远之又补了一句,“史书记载,楚国国破以后,是赵赫死守京城,为了保护皇室血脉受尽折磨,是忠义二字的典范。”
喻清看着面前这个虽然长得人模狗样但出的全是馊主意的人,嘴角抽了抽。
“顾陌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喻清磨了磨牙,道:“这样欺骗世人,他不怕被天罚吗?”
这话说完喻清就后悔了。
天罚个屁。
那人还掌握着天道之力,怎么可能被天罚。
喻清郁闷了不少,嘀咕道:“以前他们说冥界不被天道喜爱,我还不信,总觉得天道公正…如今看来,天道果然不喜欢我们。”
或许,天道也觉得他们是污秽之物吧。
穆远之感觉脑海中飞速闪过了一个画面,还没等他看清就消失不见了。
他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喻清的脑袋,说:“你不是,冥界也不是。”
“我当然不是。”喻清扬了扬头,“就是觉得天道是个傻逼。”
多愁善感这种东西喻清很少有,被人看见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他莫名觉得有些矫情,于是扯开了话题道:“还是继续看吧。”
虽然事件依旧是凌复调戏贵妃,但内容却是和之前的完全不同。
凌复一脸懵逼地看着衣衫不整的贵妃朝自己扑过来,吓得连连往后退。
他正准备说“娘娘请自重”,结果才刚刚张开嘴,就被贵妃抢先一步开了口。
“来人啊!非礼啊!”贵妃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衣襟扯的更开了些。
四周更快就聚起了御林军,皇帝和赵赫一起前来时,贵妃哭哭啼啼地躲进了皇帝的怀里,哭着指责凌复刚刚的“罪行”。
如果这个时候凌复还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那他也真的是白当了这个将军。
只是…凌复想不通为何贵妃要陷害自己。
“臣没有。”凌复在皇帝询问时说道。
皇帝眯了眯眼,眸中满是怒气,“那爱卿的意思是,是朕的贵妃自己凑上来的?怎么?爱卿是觉得,朕比不过爱卿吗?”
这一口一个爱卿,叫得倒是亲切,但也只是表面。凌复下意识想点头,可抬眸看见皇帝眼神的那一瞬间,忽然又明白了什么,选择了沉默。
皇帝想收拾他,所以不管他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这个沉默,也给了皇帝机会。
“看来凌将军是默认了。”赵赫笑道:“陛下,这大庭广众,这么多人看着,不罚好像不太行呢。”
“朕还要靠着凌将军去击退蛮族呢。”皇帝阴阳怪气道:“可不敢重罚。”
凌复听着皇帝和赵赫一唱一和定了自己的罪,又听着他们商量了给自己的惩罚,缓缓闭上了眼睛。
皇帝确实没有下死手,但杖责五十也不是个很轻的惩罚。
“不是你做的事情,为何要认?”容故来给凌复送药的时候,有些不解,“我都看见了,是贵妃她……”
“阿故。”凌复急忙打断了容故的话,叹了口气道:“不可胡说。”
容故瞪大了眼睛,“我说的明明是事……”
“我知道。”那是他的亲身经历,他怎么会不知道是事实呢?
凌复摇着头,只觉得嘴里和心里都是苦的,“可是阿故,你要是知道……有些时候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人们只会认定他们所想要的事实。
“皇上忌惮我手中的兵权,会给我下马威并不奇怪。”凌复朝容故笑了笑,道:“这点伤不算什么,我很快就好了。”
容故完全没搭理凌复,而是自顾自道:“我就知道那个昏君会看你不顺眼…我去找师父!他一定能给你一个公道的!”
容故说着,就打算转身离开。
“阿故!”凌复急忙叫住了他,摇了摇头,说:“不可。”
“为什么?!”容故很不理解,“他们在冤枉你啊!”
凌复刚刚动作太大,直接扯到了伤口。他疼得脸色一变,又强忍着,说:“阿故,如今蛮族虎视眈眈,大楚虽然看着强盛,但已经开始盛极而衰了…外患在即,我们不能再有内忧了。”
如果内忧外患,那大楚离亡国也不远了。
容故许久都没有说话。
屋子里安安静静,凌复缓了好一会,正打算再哄哄容故,结果还没开口,又听见了容故低沉的声响响起。
他看着凌复,语气中满是不解,却又带着不少的气愤。
他问:“可是阿复,这些比你的清白还重要吗?这个残破不堪的国家,比你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容故是人,也不是人。
他有人类的喜怒哀乐,但还没有人类那样复杂的情感。
他不懂,也不想懂。
凌复沉默了一会,忽然朝容故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一如当年。
“当然。”凌复说:“这一辈子,总有些坚守的东西,比我的性命重要。”
比如他身后的家。
再比如,他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