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缉拿
周氏倒吸口凉气，两眼一翻险些要晕，宋清杰喘着急气，在这话里痛苦的扭动身子，衙役长踩够了，终于松开脚。
“你们宋家已是穷途末路了，”衙役长在地上蹭着靴上沾的血，说：“我看你们还是快些交代了，说不定上头念着你们头前治水的功劳还能饶你们条狗命，再这样负隅顽抗，也没意思啊。”
宋清杰被他踩得头疼欲裂，耳边早已听不到别的，他脑子像被冬月的风搅烂了，眼前只有临出发去查案那日宋清綏拍着他后背说的那句——“清杰，别怕。”
他努力学着宋清綏的模样挺直脊背，在颠倒的视线里无声的呜咽，
我不怕，姐姐，我不怕。
周氏没哭，愣愣的摇头，不断重复：“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死。”
就算要死那也要审过查过，怎么会悄无声息的死在狱里。
“怎么会？”衙役长嗤笑说：“大理寺诏狱哪年不死几个人。”
不死人，还能叫狱吗。
要不就是像宋宽这样无辜押进去受冤借着由头灭口的，要不就是实在问不出话重刑之下打死的，总之呈报到上头那都是畏罪，人也死了，案子也平了，左右大家都干净。
“行了，”衙役长丢了凳子，蹲在周氏面前，满面凶煞说：“咱们就别在这儿玩了，跑也跑不掉的，说吧，还有个人在哪儿呢。”
“别找了别找了，”有衙役匆匆跑过来，在衙役长身边站定，喘着粗气说：“那个宋清綏不用找了，人自己到大理寺了。”
“自己投案了？”衙役长本来就不想再费时间，笑着掸掸衣袖，说：“看来还是有个聪明人，也免了在我手上再受一遭罪。”
“不是投案，”传话的衙役脸色变了几变，指向大理寺的方向说：“她在公堂门口击鼓鸣冤，要状告工部尚书赵文赋赵大人，草菅人命。”
正大光明牌匾下，方世杰捏着手上的物证，他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他和赵文赋一道在孟淮手底下办事，表面上和睦共处，背后是互相看不上，当年孟淮擢升国公他俩自然鸡犬升天，可赵文赋就进工部担了工部尚书这肥差，修堤挖漕，兴建土木都吃的脑满肠肥，他却进了大理寺，整天就替孟淮处理那些脏事烂事，活干的比赵文赋多，好处却少多了。
方世杰这些年对此事一直心存芥蒂，只是碍于孟淮不好表露，若手上这信不在这时候送到他手里就好了，可这事现在掺着堤坝案，他再怎么想踩赵文赋也不敢由着宋清綏闹。
“区区一封书信，能证明什么，”方世杰捏着手上信往桌上一拍，“这上面又没有谁的印，要本官说怕是你私自伪造，用来构陷赵大人的！”
宋清綏早就料到方世杰会这么说，冷笑一声，从怀中摸出那本妇人手上得来的册子，说：“那大人看看，这上面有没有工部的印？”
衙役把册子呈上，方世杰原本不在意，翻了几篇，身子也坐正了，眼也看直了，心也跌到了谷底。
修堤坝运沙最开始偷梁换柱的时候是有那么几次没安排妥当，可赵文赋不都说已经平了吗，怎么又从宋清綏手里钻出了本早就该销毁的记账。
到底是怎么办的事，这样的窟窿现在也要叫他方世杰来兜着，方世杰在心里操遍了赵文赋全家祖宗，额头汗都下来了。
“哼哼，”方世杰合起账册冷笑一声，已经打定了主意赖过去，说：“我看你们宋家是烂到了根上，你父亲伪造账册侵吞公款，你也伪造账册意图构想，就你这小把戏，还想蒙骗本官？”
“来人！”方世杰一拍惊堂木，大声说：“给我收监！”
有证据又怎么样，大理寺是他方世杰的大理寺，就算宋清綏闹出点动静传到朝廷上，等到那时候也早就做平了账。
紫袍加身的方世杰满面得意，眼中凶光毕露，堂上狱卒将宋清綏团团围住，就要动手时，一道高挑的暗影出现在门口。
“方大人，好威风！”江砚衾才从宫里出来，官袍未褪，携光而入，身后的侍卫个个跨刀，明晃晃的刀柄照的方世杰脸上阴影纵横交错。
方世杰在惊讶之后恢复了面上冷静，随即干笑两声，说：“江大人，你不是告假出去办事去了，这是做什么？”
“外头的事，不是办完了么，”江砚衾左手负在背后，右手把玩着那枚碧玺手钏，笑吟吟的迈步而上，围住宋清綏的衙役纷纷退后避让，江砚衾从他们中穿过，拉了椅子大咧咧坐到堂中，一甩手钏，说：“这不，立刻赶着回来办家里的事。”
珠子拨弄相撞，清脆的声音轻一下重一下敲打在方世杰心头，他从江砚衾张扬肆意的笑里觉出不对，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来人，”江砚衾理着衣袖，轻飘飘的说：“把人擒下。”
方世杰在围拥过来的带刀侍卫中惊慌的后躲，一双眼惊的赤红。
“江砚衾，你做什么！”侍卫中有人拔刀，方世杰在寒刃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朝衙役急声招呼：“快，拉开他们，拉开他们！”
两侧衙役无人敢动，他们在江砚衾的注视下敛息蔽气，谁也不敢上前半步。
“江砚衾，我乃大理寺卿，正三品官，你凭什么拿我，”方世杰被侍卫左右架住，在用力地挣扎中扭歪了衣襟，脚踢不停，大声高呼：“我要面圣，我要面圣！”
“面圣？”江砚衾语调陡转，正身看着狼狈不堪的方世杰，说：“本官奉旨拿你，圣旨在此，你还想见谁！”
宋清綏刚才就已经默默退到旁侧，攥紧的手心里满是冷汗，哪怕江砚衾的视线并不在她身上，宋清綏也不由得想起那种如置寒冰的冷意，只要被江砚衾这般看过一次的人，绝不会再忘。
此番发难并不在先前与江砚衾商量的计划之中，宋清綏并不意外，她从未想过掌控江砚衾的行动，从一开始宋清綏就巧妙地在心里分隔着自己与江砚衾的距离，交易只是交易，不过是互利互惠的把戏，她绝不奢求真正的交心。
宋清綏在江砚衾忽冷忽热的情绪里清醒的明白，与江砚衾共谋，无异于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