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香囊
通县看着就好起来。
有了方案和希望大家都铆足劲的干,卵石羊圈起了作用,把堰塞的地方大而化小,挖好的沟渠一直通到泾河边,县城几大主街的积水不到半个月就排干净了,接下来就是重建屋舍,重整农田,按这个势头,等到明年开春,大家就不再是灾民了。
治水的事没那么紧急后为大家治病就成了大事。
几个月在水里泡着,不少人都被冻疮溃烂了手脚,还有许多妇孺老弱,受凉伤寒,三娘在城里支起了医摊,这几天忙的应接不暇,宋清綏做不得什么重体力活,说自己略识得些药材,便主动请缨帮三娘的忙。
“这药一日三次,熬完的药渣别倒,晾凉了还可以外敷。”三娘把药递给老叟,这会儿已经到午时,看诊的人终于见少。
“你站了几个时辰,也歇歇吧。”三娘给自己揉着腰,看宋清綏还站在药柜边包药都有些于心不忍,说:“脚上的铐子重吧。”
“不妨事,我先把吴婆婆的药包好,她腿脚不便,等久了站不住。”宋清綏扎好药包,才想起来答三娘的话:“习惯以后就没那么重了。”
医摊支的简单,放了两个火盆远远抵不住浓冬的寒,宋清綏双颊冻的发紫,脚踝被镣铐磨着,结不起痂,就这样溃烂,血渗出裤脚,一日盖一日。
三娘也是当娘的人,看不得这个,翻出瓶药说:“拿这个擦擦吧,老不好也不行。”
宋清綏接下药,没着急擦,问说:“三娘,我前几天托你帮我找的东西可找着了?”
“那个啊!”三娘一拍大腿,“有了有了,你不问我都给忘了。”
宋清綏要找的只是针线。
这原不是什么稀罕物,也正是因为太不稀罕才没人在洪灾时给抢出来,这时候要找,反倒不容易,三娘还是给宋清綏寻到了。
“幸好东市的衣匠随身揣着。”三娘把东西递给宋清綏,想问她要这个来干什么,可看着那张笑起来的脸便把话给忘了。
“三娘,我下午告个假,明天我早些来。”宋清綏撩帘离开。
直到人都走出去好远三娘还望着那背影,心想,京都城的姑娘是不是都这么好模样,小脸笑起来也忒漂亮了。
宋清綏找了处静僻的地方,她想做枚香囊赔给江砚衾。
有朝一日还会回京都的,到那个时候谁是刀俎谁是鱼肉还说不清楚,能在大理寺里安排人手,绝不会是泛泛之辈,宋清綏有种预感,藏在堤坝案背后的是只巨兽,如果她不尽量做好准备,迟早有天宋家还会被吞进去。
她必须筹谋,如果真是因为弄丢了江砚衾的香囊而得罪他,宋清綏觉得应该试着挽回。
宋清綏从发下来的冬衣上裁出那块最漂亮的纹缝了个香囊,在三娘的药柜里找齐了材料。
她很会调香,从前给姜辞璋做过许多香囊,都是那种魅气的、风情的,戴起来时刻勾着人的。
这样的香气用给江砚衾或许不太合适,可宋清綏做不来别的,也恶趣味的忍不住想知道江砚衾沾染上那种气味会是什么样子。
宋清綏把药材分别研磨,不同的气味碾在一起变成香,香气渐浓,勾动宋清綏从前的记忆。
前世,她也只给姜辞璋做过香囊。
那时候她才进宫,宫里的世家女太多,各有各的才情和手段,仅凭脸蛋得不到想要的盛宠,父亲日日催着,要她快些,快些,香囊这个办法就是在那个时候想出来的。
她给了姜辞璋各式各样的香囊,姜辞璋戴着哪种,她就用哪种香料沐浴,为了香气在身上不散,她会在下着大雪的冬日用冷水沐浴,每泡一次就像死过一次。
可这办法见效,红鸾暖帐,意乱情迷时,姜辞璋总会沉沦在她身上的香气里,他们紧密的交织,交颈相吻时一起挥出带有同样香气的汗,她用气味勾着他,随时随地。
宋清綏停下动作,忽然生出另一种别扭的心情,她吹散了其中两种粉末,她不想把同样的香气给别人。
江砚衾正在绘图。
堤坝重修是肯定的,可既然要修,他就不会让它再能这样轻易被洪水冲垮,他想用一种更一劳永逸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宋清綏来找的时候,他正绘到艰难处。
“什么事。”江砚衾没抬头。
宋清綏拿了香囊出来,说:“叨扰大人了,不是什么要紧事,那天听我弟弟说大人救我那日被水冲走了随身佩戴的香囊,我便想着无论如何赔大人一枚,自然了,比不得大人您的贵重,聊表心意罢了。”
江砚衾陡然停了笔,香囊两个字就让他听着不舒服,刚要发作,熟悉的香气便钻进他鼻腔,那是他日日夜夜,梦生梦死的味道。
“哪儿来的。”江砚衾攥住宋清綏递过来的腕,就这样被那香气撞了一脸。
屋内气氛骤然凝结,他拍案而起,宋清綏仰头也只看到他喉部的震颤,江砚衾捏的重,宋清綏已经握不住香囊,临掉下去时,江砚衾接住了它。
宋清綏这才被松开,雪白纤细的腕子上已经满是红痕,她没吭声,企图在这心惊肉跳的氛围里找出江砚衾发怒的原因。
“是你,是不是你!”江砚衾的眸子在震,疯狂的念想迅速侵占着他的理智,香气轻易撞开了他的防备,让他想不顾一切的拉着宋清綏质问,哪怕被认为是疯子也无所谓。
“是,”宋清綏说,“是我做的。”
宋清綏在骇人的氛围里迅速归于平静,开始猜测江砚衾是厌恶里面的哪种气味,她说:“江大人若不喜欢我可以重新做。”
江砚衾没答话,他沉沦在香气里,就像沙漠里濒死的人突然舔到了甘泉,可再闻下去便察觉到了不对。
江砚衾揉着香囊,失望爬上眼底。
只有最开始像,仔细闻起来就知道,并不是那让他魂牵梦绕的气味。
“谁给你胆子做这样的东西给本官!”江砚衾扯烂香囊,寒声说:“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