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清醒沦陷
原雪的心里涌出了万千思绪，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所有想法在陆柏景面前，无处遁形。
那短暂的一瞬间里，她竟有一种把什么都说出来的冲动。
告诉他，是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把你视做是我唯一的礼物。
我曾看着你，一直看着，可你从来没有因为我的注视而停留过哪怕一秒钟。
他们都说我喜欢你。
只有我知道，我在恨你。
正如陆寒帆所说，我在嫉妒你，也嫉妒你周围跟我一样凝视着你的人。
所以，我才要毁掉我得不到的钻石，把他永埋进黑暗里，阻止他万丈光芒，隔绝他的熠熠光辉。
但是，最终，她只是轻勾嘴角，微微一笑：“陆先生，你忘了，我们三年前见过，这算很早以前吗？”
原雪在提醒他，自己曾经对他做过怎样的事。
果然，陆柏景轻挑了一下眉头，嘴唇张张合合，闭上了。
是啊。他莫不是真的疯了傻了，小姑姑对他那么好，又怎么会舍得伤害他呢。
即便她让让自己数次想起了小姑姑，想起了梦里的某段记忆。
原雪见他半晌没有作答，问:“陆先生，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陆柏景放下撑在门框和原雪之间的胳膊，眼睛里的厚重彻底退散消弭，重归平静。
“没，你走吧。”他道。
语毕，他转身走进屋里，合上了门。
原雪看着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走廊里，上了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键。
陆柏景把灯熄灭，仰躺在了床上，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原雪出去电梯，走进一片凝重的夜色之中。
两人目之所及全然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陆柏景掏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
“喂，大明星，最近联系我很频繁嘛，怎么了？”
“因为，遇到一个人。”陆柏景连寒暄的耐心都没有了，直奔主题：“她总让我想起小姑姑。”
对面一顿：“什么？”
“可她们明明哪里都不一样。”陆柏景没有搭理他的质问，认真道：“小姑姑很温柔，她却很冷漠，恶劣，叫人难以捉摸。”
“小姑姑很喜欢我，她却很讨厌我……”他不确定的说：“做过那些事，肯定是出于讨厌，反正不会是喜欢。”
对面一头雾水：“不是，柏景，你是在说谁？”
“她好像随时都能做出背叛我的事情来，目的不明，动机不纯，可是我每次都会对她心软。”
电话那边的赵丰终于明白了，陆柏景根本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要咨询他，而是把他当成了一个释放自己压力和纷乱情绪的听众。
他重新梳理了一番，终于弄明白让这位情绪一向稳定的陆少爷如此困惑的缘由是什么了。
他在现实世界里遇到了一个和他梦里女孩十分相似的人。不，这么说不完全正确，是遇到了一个让他对女孩记忆越来越清晰的人，但是这个人和他梦里的女孩性格上相差太多，他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柏景，你试着冷静下自己的思绪，回答我几个问题。”
陆柏景此刻的心境的确有些乱，他调整了一会，回答：“嗯，你问吧。”
“为了确定测试的准确性和你此前的心理情况，你必须如实相告。”
“好。”
“很明显，你说的这个人，她在你的周围，你说她极可能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通常可以推测出，在此之前，她一定已经有过类似先例或者预兆。”
“有。”陆柏景语气平静：“三年前我和沈悦……”他顿了一下:“我和她的那些亲密照片就是那个人透露给狗仔的。”
赵丰一愣:“她就是那个害你退圈的女人”不等陆柏景回答，感概:“好吧，这样说来，她让你想到你的梦中白月光，没有任何问题了。”
两个人都对陆柏景做过过分的事情。一个冷暴力和各种高端pua他，一个毁他光明前途，拉他入尘埃，从云沦为泥。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啊。
陆柏景那边着急的辩解:“这中间或者存在什么误会呢”
“无论什么误会，造成的结果都在那摆着。柏景，我从前一直觉得你是出于自我保护，才会臆想出一个在那种从未遇到过的危机中，不断解救你的人物存在。但现在，我承认是我浅薄，这么多年来，误会你了。”
陆柏景眼睛一亮:“你相信小姑姑的存在了”
&34;不，我相信你有反向感情认知障碍。”
“什么意思”
“你从小养尊处优，万千宠爱，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导致你对苦难和缺陷存在着一种执着的审美，你向往和你完全相反的一切事物和人。陆家那样显赫的家族赋予你无尚光环的同时，也施加给你常人无法负荷的巨大压力。于是你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障碍，这其实也算你过度精神内耗情况下的一种自我疏解。”
陆柏景算是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故意臆想出一个跟自己截然相反的人出来，为自己排解压力？”
赵丰回道：“无论陆先生这种在商场上大杀四方的生意人，还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你，常年处于一种紧绷又高压的状态当中，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心理疾病，身边都会配有自己的专属心理医生，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陆柏景:“你不用解释那么多，什么反向情感障碍，你不如直接说我精神分裂，双重人格。”
赵丰鲜少见到陆柏景有这么嘲讽旁人的时候，知道自己这踢到铁板了。似乎只要关于那位“小姑姑”的事情，不论大小，他都会格外的敏感，细腻，很不他自己。
谈话就此结束，不是太愉快，他们谁都无法说服彼此。
赵丰深深的叹出一口气，这么多年了，陆柏景一直都很配合他的治疗，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极少在治疗上出现过反驳他的时候。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越是这样，就越是代表他在清醒的沦陷，从未觉得这种状态对自己有什么坏处，心甘情愿的麻痹自己，故而也没什么需要更正和治疗的。
情理之中，陆柏景那天晚上失眠了，又开始陷入一场又一场的梦境之中，跟以往不同的是，他突然看不清女孩的长相了。
从前，他在梦里是能看到她的脸的，只是梦醒后，除了记得梦里的一些零碎片段，再怎么努力也记不得女孩的具体五官，脑海里只有一团模糊不清的轮廓。
可是这一次，他连轮廓都看不到了，女孩真如他们所说，变成一缕轻薄的烟雾，仿佛从未出现在他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