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心软了
原雪找了一处能暂时避雨的地方——床头桌下面靠近墙面的隐蔽角落。没办法,屋顶的稻草越塌越大,屋里蓄满了水,根本没有下脚的空隙,只有床头柜的地势高于其他地方。
夏末秋初的时节,一场雨水一场寒,温度极速骤减,这感觉像是直接过渡到了冬天。
一点也不夸张,原雪被冻的瑟瑟发抖,是那种生理上因为彻骨寒意不可自控的抖。她接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双手紧紧裹住膝盖,把脸深深的埋进了手心里,企图汲取一些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门“吱呀”一声被人由里而外踹开了。
原雪猛的抬起眸子,和雨幕里的俊美男人猝不及防的对上了视线。
她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对方却愣在了原地。
她根本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否则也不会如此淡定。
躲在桌子底下的她,浑身湿透,连眼睛都氤氲着湿漉漉的水汽。目光说不上来的清澈透亮,干净的像天上不染一丝土尘的雪。鼻尖红彤彤的,活似困在陷阱里的一只白兔子,充满防备,伺机咬破已经把猎枪对准她头颅的猎人的血管。哪还有平日里淡漠寡淡半分模样。
一向恶劣强硬的人,不经意间流露出分毫的脆弱,最为致命。
纵使知道原雪惯会伪装和欺骗,陆柏景承认这一刻,他真真切切的心软了。
他走到桌子前,对缩在桌角的原雪说:“你没事吧?”
原雪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有些意外陆柏景突然出现。
陆柏景猜出了她的疑惑,解释说他方才听到了什么东西轰倒的声音,就出来查看了一番,发现她的屋顶塌陷了。
他的房间在原雪侧前方,这个解释非常具有说服力。原雪没再多问,从桌子底下挪了出来。
陆柏景别过眼睛,脱去自己的外套,递到了原雪跟前:“穿上。”
“原雪——”身后突然传来另一个低沉的男声。
陆柏景递衣服的胳膊僵在了空气中,回了一下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门口,眼神越过他,轻轻浅浅的落在了浑身湿漉漉的原雪身上。
跟陆柏景先前的反应一样,陆寒帆也不由的怔住了。
原雪倒是神色未变,弯了弯嘴角,心道,童话故事里可没说,恶毒王后会被两个王子同时制裁。
首先,她从来没觉得有人能帮他什么,其次,也不会有谁愿意帮助她。过往的记忆无不在惊醒她,给了要还,等量交换,世界上从来不存在救世主。最后,她绝不会是城堡里能被王子吻醒的白雪公主。
她是被吻醒了以后,一剑贯穿对方心脏,企图摘下他头顶王冠的恶鬼。
比起一个重量等价于一阵风的吻,她更需要无价的黄金。
不过,她以一副柔弱苍白的姿态站在这两位陆少爷面前,骨子里的隐蔽倔强失去了原有的说服力。
“没事,我不需要帮助”这类话她到底没有说出口,这样只会使她看着很矫情。
所以,在陆寒帆快步走到她身旁,同样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时,她并没有拒绝,只轻声说了句“谢谢”。
连声音都像是在雨水里浸泡过一样,潮湿,黏重,胶着。这场雨洗去了原雪身上厚重尖锐的保护障,露出了几分属于寻常女孩子刻在骨子里的柔软。
这于她自己而言都是陌生的,更何况这两位陆少爷。
陆寒帆把伞偏向了原雪的位置,见雨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道:“你先到我那里避一避吧,我去柏景的房间。”
原雪思索了一会后,她现在这副模样,拉扯推拒什么的不大适合,只得点了点头。
从陆寒帆过来后就一直寒着脸的陆柏景这时终于开了口:“不必这么麻烦。”
陆寒帆皱起眉头:“麻烦?那怎么不麻烦”
“去我那里。”
不等陆寒帆反应过来,陆柏景已经绕过他,停在原雪身边,自然而然的扯掉她身上的西服外套,扔给了陆寒帆,又微微抬起手,把自己的风衣罩在了原雪头上——真的是从头罩到尾的那种,要不是考虑到原雪是个活人,需要呼吸,估计连双眼睛都不会露出来。
原雪:“……”
“扑哧——”她笑出了声。说不清为什么,心情突然的很好。
“那好吧。”她正了正神色,一边回答一边把陆柏景的风衣整理好,呼吸总算平顺了些。方才,原雪丝毫不怀疑陆柏景其实是抱着把她闷死一了百了的心思,把那件风衣罩在她身上的。
苍天作证,在陆寒帆把西服外套抢先披在她身上的那短暂一瞬间里,陆柏景是有杀人灭口心思存在的,只不过想灭口的那人不是原雪,而是……
他瞟了眼站在他们不远处的陆寒帆,目光深而冷。
对,是他。理由,没有,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对付,还需要什么理由。
雨势虽较之前小了一些,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今夜就站在此处不怎么愉快的聊天。原雪打破三人之间的诡异气氛,跟陆寒帆告了辞,转身与陆柏景共撑一把伞,亦步亦趋的走进了雨幕里。
陆柏景拿的是一把黑色碳素伞。这种伞因为伞面设计宽阔,形状沉闷,既不实用又不美观,市面上鲜少有人使用了,在一些乡村地区倒是随处可见。《凛冬雪》里,祁言中考时,初冬雪特意来给他送考,手里撑的就是这种碳素伞。
两个人进屋后,陆柏景收起伞,放在门口控雨,一直僵站着,迟迟没有回头。
原雪把风衣脱掉了,睡衣还是湿的,她似是毫无知觉一样,坐在外屋的夏凉椅上,对陆柏景说:“陆先生,你有多余的毯子或被子吗”
陆柏景的房间比其他人员的宽阔些许,这是刘海对主演们的偏爱。像蓝琪的屋子还另外隔了一间换衣间,还设有单独的浴室。
陆柏景嫌麻烦,换衣间和独立浴室直接跟工作人员们凑合。他虽是个从小到大被富养出来的大少爷,身上却并没有富人身上的那股苛刻讲究劲儿。
但此时,他第一次后悔没有行使自己的特权。否则,原雪现在就可以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了。
想到这一层,陆柏景的眉心狠狠一跳,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紧抿着薄唇,用力的呼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陆先生”半天没有等到他回应的原雪试探着又喊了一声。
陆柏景彻底醒神,转过身子,脸上已经恢复平静,不过仔细看的话,能注意到他的眉眼有些紧促,眼神很深。
原雪手里正抓着一条毛巾,胡乱的擦着头发,眼睛里的雨珠化成了团团雾霭,让人猜不透她此刻的情绪。
“有。”陆柏景语气沉静,走回里屋,给原雪找了一条毯子,一条夏凉被,外加一个枕头。
犹豫半晌,又找出一套崭新的睡衣,对原雪说:“我没穿过的。”
天气太冷,原雪这样湿漉漉的躺半夜,估计是要感冒的。礼仪规则什么的,这种场合没必要再去拘泥。
原雪道了声谢,看了眼睡衣,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陆柏景的房间虽设有里外屋,介于他一个人居住,所以没有安门,只用一条帘子格挡开。
所以原雪换衣服时的窸窸窣窣声格外清晰的传到了陆柏景的耳膜里。
他的耳朵红的快要滴出血了,暗暗在心里骂自己变态,恨原雪是不是故意的,毕竟……他突然记起人不久前和陆寒帆见面时,接下了他的名片。两个人挨的极近,还说什么睡不睡的。
陆柏景脸上肉眼可见的冷了下去,是啊,她原本就是这样轻浮的人!
天地良心,原雪声音已经放的很轻了。她又困又乏,这会儿换好衣服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唯有陆柏景盯着头顶的白色节能灯,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