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就此别过
“真的不用了,你累了一天了,本来是要我照顾你的,现在反而让你照顾我,这怎么行。我真的不疼,一会儿就好了。”林幼微拖住他的手,此时驿站里大多熄了灯,外面看着比屋子里还要昏暗些,他要是再摔个好歹来,那可不妙。
两人正拉扯间,房门被“咚咚”敲响。
二人对视一眼,王庭湫前去开门,门外竟站着商溢知。
“世子这是……”
“我听见令夫人似乎摔了一跤,或许用得上这个。”说着将手中物事递过来,是一个白色小瓷瓶。
木制结构的房子基本没有隔音可言。
王庭湫愣住,若是说白日他还以为这世子只是乖张故意让人难堪,那么他此刻心里已经可以确定这世子对自己的妻子异常关心。
“那便多谢世子了。”王庭湫接过药瓶,语气客气疏离。
送了药,商溢知却不急着走,而是越过面前的男人看向桌前坐着的那抹身影,似笑非笑,语气中竟然还带着丝丝宠溺,“还是这样毛躁,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说罢又看向王庭湫,“看来二公子以后要多费心了。”
这这这,这世子爷绝对是故意的!
这叫什么话?还有,为什么要用熟稔又宠溺的语气?林幼微心中大震,这世子爷明显是要搞事情啊。她突然想起白天在河边时这位世子说的那句意有所指的话语。“那你是如何报答王家老二的?”
难道……不可能,绝对是自己想多了。这一点都不符合他冷酷将军的人设好吗?
看着屋中两位因为自己的话瞬间都变了脸色,说完这句,今天算是完美收官,商溢知功成身退且心满意足地离开。
王庭湫关上房门,拿着药走过来。
“我跟那位商侯世子一点都不熟。”林幼微脱口而出。
王庭湫见她如此紧张的样子,笑了出来,“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来,先上药吧。”
林幼微仰着头,下巴被他托着,看着他用食指刮了些药膏下来敷在她额角的伤口上。
“我与这世子爷之前确实见过几面,而且他也曾救过我……”
“你不用担心我误会,我相信你。”冰凉的手指沾着药膏在伤口上轻轻地揉着,“而且我们已经成亲了,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情。”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或是我不在了。王庭湫依旧托着她的下巴,定定地望着她。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的眼睛仿佛有魔力一般,林幼微竟移不开视线。烛光晕染出暖萌的光晕,两颗年轻的心跳此时频率同步。
直到蜡烛“毕波”地炸了一声,二人才回过神。
林幼微红着脸轻声道,“上完药了吗?”
“嗯。”
“那我们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嗯。你先去,我来熄灯。”
一夜无话。
昨夜二人都有些心绪不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直到雪芜来唤人,小夫妻俩这才醒来。
王庭湫第一时间查看了林幼微头上的伤,世子送的药果然是好,经过一夜,额头上只留下一小片青紫,但看着还是挺明显的。
雪芜过来替她梳妆时吓了一跳,知道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之后便啰嗦地嘱咐了几句。梳妆时还特意帮她放下一些刘海遮住伤处。
当真是善解人意。这样漂亮又体贴的姑娘给人做婢女实在可惜。林幼微想着,等以后一定要给这个姑娘物色一户好人家。
因为平常林幼微的妆容额前都是大光明的造型,今天突然换了一个斜刘海的造型,平日里娇俏的容貌今日却妩媚了许多。王大少奶奶见了,顿时眼前一亮。“你这发髻是雪芜给你梳的?”
林幼微点点头,“怎么样,还行吧?”
王大少奶奶点点头,“明儿雪芜借我用用。”
下了楼来,边看到王庭湫与商溢知二人正面对面坐着在聊些什么。林幼微现在见着这世子爷心里就发怵,担心他又胡说八道些什么。谁知那人只是看了一眼自己,便收回视线,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饭,难得他居然不作妖!
王庭湫见她来了,便起身与世子告了声退,向林幼微走来。
“嗯,这妆容挺好,伤口被挡的严严实实。”
林幼微见今日他们一个二个都夸妆容好看,心里得意,口中却还要讨便宜,“只是妆容好看吗?难道我人就不好看吗?”
王庭湫脸色微红,左右小觑了一眼,才轻声道,“人也好看。”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
吃完朝食之后便继续上车赶路,有了昨天的经验,王庭湫上了车没多久就服药闭目养神,怕林幼微无聊就让她去找大嫂嫂玩耍。
林幼微带着雪芜一同上了王大少奶奶的马车,两人一人并一个丫头,正好凑齐四个。于是呢林幼微终于掏出穿越女必备技能,那就是打牌。纸牌还是很好制作,不过讲起规则来还是费了林幼微老大的劲儿,很多词他们理解不了,所以林幼微只能改良改良再改良,琢磨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让这些古代妹子们理解了打牌的基本规则。
磕磕绊绊地玩了几把之后,终于顺畅起来,从此,几个姑娘们只要无聊便聚在一起打牌。除了打牌,林幼微还掏出以前跟同学一起玩的谁是卧底,有时候王庭湫精神好的话还会拉上他一起来,这半个多月的行程倒也不算特别无聊了。
因为这半个多月林幼微基本上只在吃饭的时候露个面,其余时候能要么宅在自己车里要么宅在王大少奶奶车中,总是是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偶尔见到商溢知时也是走的飞快,总之就是非常刻意地保持距离。
商溢知看着林幼微每次见到自己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觉得好笑。有一次在中午歇息时,见她正端着丫头递过来的茶碗喝水,便故意走到她身后不远处,故意大声咳嗽一声,惊得前面的少女噗地一下,将水尽数都喷了出去,然后自己则若无其事一般从她身边经过,将她的狼狈尽收眼底。他心情大好,只是这一次之后,见到林幼微的次数便更少了。
终于半个月之后,他们到达了兹都。
林幼微掀开车帘,赞叹地欣赏着眼前巍峨绵延数百米的城阙,十数丈青石垒砌的高墙,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威严之感,城墙之上还左右前后各立了四座望楼。大开的城门足可以四车并行,城墙之上的木质建筑都是以榫卯结构衔接,城门左右各列两名城防,无论是城墙的规模还是格局都比祁水县要大上数倍。
这就是兹都啊,好雄伟的一座城。林幼微连连惊叹,能将雄伟与秀丽如此完美契合,不禁为古人的智慧与审美折服。
前面有世子爷开道,他们一行人十分顺利的就进了城。到这里他们就该分道扬镳了,商溢知一行则要继续前往京都。
想到马上就可以跟这位冷面将军告辞,林幼微觉得心情更好了。
一行人入了城之后,王庭湫便领着林幼微和大嫂几人来到商溢知的马车前辞行。
商溢知将车帘掀开一半,只看到他纤薄线条分明的嘴唇以及收紧的下颚。
“这一路多谢世子爷照拂,待家中安置好之后,定偕同家人前往候府拜谢。”
商溢知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举手之劳而已。”视线中,那一抹新绿裙衫的影子低着头,一副乖巧模样地站在后排。
纤薄的嘴唇微挑,“兹都甚美,此时又是春夏交接之时,处处繁花,二公子不妨多带着家人四处赏乐一番。”
停顿一秒,慵懒地吐出一口气,“好了,时候不早,就此别过。”
目送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直至淹没于人海。半个月的时间里大家基本都绷着一股劲儿,虽然这位传说中的商侯世子好像也并不像诸人口中那般极难伺候,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上位者的压迫感还是叫王家这一行小老百姓们直呼遭不住。如今这位大佛终于走了,众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不远处早一个月前便来到兹都的吴管家已候在一处牌坊旁。他们的新住处在东四坊中的崇义坊,原来是京都一位老臣的别院,这位官员致仕之后落叶归根,这宅子也就变卖了。
宅子规模不大,相对于祁水县的王家祖宅,这座宅院可以说是比较寒酸。但在这寸土寸金的兹都,已经算是规模中等了。再者他们只是商户人家,初到兹都自然是越低调越好。宅子虽然简单,但地理位置却极好。
兹都临近京都,其布局也类似京都。东西南北各四坊,象四时更替,令南有四市,北有五市,应《周礼》九则之制。
东四坊要是搁在现代那就是富人区,里面住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尤其以崇贤坊为最,其中多为皇家子弟所置别院。崇仁坊次之,多为朝中重臣在此置宅。其后为崇志坊,地位次之。最后是崇义坊,则是富家商贾多聚于此。
林幼微听王庭湫把兹都大概的情况都说了一遍,才明白过来,这兹都原来就是京都的后花园啊。这整座城可以说是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旅游城市呀。临近京都,在天子脚下,有皇气庇护。又风景优美,四季繁花,坐拥温泉无数。城中酒楼林立,秦楼楚馆繁多,博彩也是十分盛行。所以兹都还有个别名,叫做“玩城”。
不愧是玩城,这京城的那些达官贵人在天子脚下不好放肆享乐,倒是把兹都给扶持了起来。十年间,兹都的城墙都往外阔了数十里。
林幼微沾了王庭湫的光,他们的院子安排在阳光最好的院子里。这院中还种了几棵金桂,寓意“金贵”。
逛了一圈院子,林幼微便是相当满意。
“不弃,我好喜欢我们的新家呀。”林幼微张着手臂转了几圈。
“我也是。”王庭湫见她差点摔倒,扶了她一把,“当心,别碰着。”
“谢谢。”林幼微借着他的手站稳,冲他故意卖萌地吐了吐舌头。她知道自己长的还算可爱,所以每次只要有所求时,总是对身边人各种卖萌。刚开始面对王庭湫时还有些害羞,现在她已经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在他面前做各种撒娇表情了。
王庭湫为没让她失望,很自然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这段时间,两个人都能明显感觉到彼此之间的情感正迅速升温。
或许,少男少女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简单直球。互相喜欢的话,都会给对方最直接的反馈。
“我们什么时候去泡温泉呢?”虽然已经快五月份了,现在泡温泉的话,时间上有点不合时宜。但林幼微从没有泡过,所以相当期待。
“不着急,我们先休息几日,将带来的人和东西都安顿好,大哥和母亲也快从祁水出发了,咱们跟大嫂商量着看看还需要安置着什么东西。”
“嗯,对对,”林幼微一拍脑袋,懊恼道,“还是你想的周到。赶了半个月的路你一定很累了,现在家里还一团乱麻,我却还只顾着玩儿。”
王庭湫看着她,眼中带着宠溺,“没关系,我记着就好了。”
林幼微大为感动,星星眼,毫不吝惜地夸奖道,“不弃,你真是太暖了!”可是为什么一个这样温暖的人,却要饱受病痛折磨。
下午无事,跟着王大少奶奶一同听吴管家汇报了一些关于新宅的事情。林幼微本来不想参加,她想陪着王庭湫一块儿休息来着,硬是被王大少奶奶拖了过来。说作为王家未来二房女主子,必须要跟着学这些内宅事物。
王大少奶奶与林幼微的关系在这半个月的同行之旅中得到了质的飞跃。要说女人们之间的情感真比男女之间的情感来的还要莫名其妙一些。明明一开始是互相厌烦的两个人,如今却好似姐妹。
林幼微坐在下手的位置上,听得直打呵欠。王大少奶奶知道她年纪小,倒也没说她,只是吴管家说道紧要之处时,才拿手点点她,示意她这是重点,以后要考。至于是谁来考,那自然是王大娘子了。